自由之風

the day they meet again
“久等了。”
“不久，只要不是一生一世。”

***
忙完南爸的喪禮，不知不覺間，兩個禮拜過去，炎炎夏日即將來臨，一個忙碌的星期五下午，名井南才再次拎著行囊來到K城的火車站。

“小南怎麼瘦成這樣？”朴爸一邊幫著搬行李一邊問。

“家裡出了點事，不過已經處理好了。”

“真的沒事？”朴爸看著眼前人算不上紅潤的臉色，還是放不下心。

“沒事。”名井南坐上車，“阿姨她們都好吧？”

“很好啊，妳回來的正是時候，下禮拜學校放暑假，要是只有我們三個得要忙昏頭唷。”

“志英跟書妍不回來？”名井南眨眨眼。

“那倆小的……唉……”朴爸大大的嘆了口氣，“志英要跟男友在學校附近實習，書妍要出國一個月，我總跟笑笑開玩笑說她才是親生的，倆小的是撿來的，這麼不顧家。”

“也許志效她在家裡比較自在？”名井南看著窗外快速掠過的景物，“她們只是還沒發現家裡的好，所以才一直往外跑吧。”

“說的是。”朴爸無奈一笑，“只是這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這急不得。”名井南揚起嘴角。

“小南是愛家的人吧。”朴爸在紅燈前停下。

“怎麼說？”

“小南這樣的人呢，不管自己過得好不好，第一個想的，就是不要身邊的人擔心，只有遇到對的人，才會打開心房。”朴爸看著前方的路況，“家是妳最後的防線，失去家庭等於失去一切，所以會拼盡全力守護……對嗎？”

“對一半。”名井南搖搖頭，“我的家庭是不完美的，但只要不分崩離析，我願意付出所有的努力。”

“無論如何，我相信愛家的人不會傷害我的孩子，也不會傷害身邊的人。”朴爸眼神流露著一種溫柔。

“朴叔，謝謝你的信任。”名井南微微頷首。

“不用謝，對他人保持友好，人家自然不會虧待妳。”朴爸打亮方向燈，閒聊間，朴家的民宿的近在眼前。

午飯時間剛過，朴媽和朴志效忙著給剛退房的房間打掃，以迎接下午即將湧入的渡假人潮。

朴志效拎著垃圾要到後院丟，看見父親領著一個瘦弱的身影正要往小平房裡走。

原本合身的襯衫變得有些寬鬆，推著行李箱的雙手骨節分明。

“南？”她把垃圾拋進大桶裡，快步走來。

即使過去幾週兩人的聯繫沒斷過，想到她在那頭可能發生任何無法預知的事，她都覺得坐立難安。

“志效啊，忙完了？”朴爸的手剛觸上門把。

朴志效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掰過那人的肩膀，想好好看看這張許久不見的面容。

溫婉的眉眼和精緻的五官依舊，只是眼中少了點光芒，顴骨下多了淡淡的陰影，一顰一笑間也不如過往的神采。

她沒問，只是將這把骨架子摟進懷裡，“南，妳回來了。”

朴爸毫無預警的被塞了這一把狗糧，倒也不生氣，反而揚起一個寵溺的微笑，“妳幫小南整理東西吧，我去看看妳媽有什麼要幫忙的。”

待朴爸消失在民宿後門前，朴志效才鬆開雙手，說，“妳受苦了吧。”

名井南搖搖頭，“沒事的，只是有些事，我必須自己想明白。”

“妳還是這麼傻。”朴志效順過她的一頭長髮，“我一直都在啊。”

名井南抬眼，頓了頓，低聲說道，“我回來，是因為有妳在。” 語畢，兩人無言對視良久，接著同時紅了臉，別開視線。

“說的什麼呀。”朴志效低頭扭著手指。

名井南拿出手機解開屏幕鎖，又塞回口袋，“妳才是，都什麼交情了還這麼容易害羞。”

一陣尷尬之後，兩人卻又相視而笑。

“幫妳拿吧。”朴志效一把牽過行李箱，走進房裡，她不需要回頭，就知道有隻可愛的小企鵝屁顛屁顛地跟著。

***

整理好行李，兩人便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直到深夜民宿結束營業。

“南？”志效拎著一個小鍋走進房間。

“嗯？”名井南頂著半乾的頭髮從浴室裡探出頭。

“媽煮了點紅棗桂圓，妳吹完頭髮記得來吃。”

“夏天吃紅棗桂圓？不怕流鼻血嗎？”浴室裡再度響起吹風機的聲音。

“是給妳的，我剛剛喝過西瓜汁了。”朴志效稍稍提高一點音量，方便名井南聽見。

“這麼多我吃不完咋辦？”名井南拎著毛巾走出來，身上還散著熱氣，若不是房裡開著空調，朴志效肯定退避三舍。

“只是鍋看起來大，裡面只有兩碗的量。”

“妳也吃一點吧？”

“我是燥熱體質，夏天這麼補的東西肯定碰不得。”朴志效眉毛幾乎擰成結。

名井南看對方幾乎使出渾身解數在拒絕，只好勉為其難包下這兩碗甜湯，“阿姨有心了。”

“還敢說，妳這個樣子回來，我媽巴不得給妳上桌滿漢全席。”朴志效看著她優雅的吃相，調侃道。

“我是真的不習慣別人對我這麼好。”名井南舔舔沾在嘴角的湯汁，“即便在這樣相對不陌生的地方。”

“在我們家妳得習慣啊……”朴志效靠上床頭，“爸媽他們一直都很好客，更何況妳還是被認可的。”

“嗄？什麼認可？”

朴志效想了一會兒，脫口而出，“女婿。”

“什麼鬼……”名井南差點沒笑噴，“叔叔阿姨這麼開明？”

“他們不開明妳早被解僱了好吧？”朴志效沒好氣地說。

“她們有受誰影響嗎？”名井南問。

“林娜璉。”朴志效一臉嫌棄，但隨即嘆口氣，“我當時還取笑她跟俞定延呢，想不到……”

名井南沒接話，只是默默塞了一嘴桂圓。

“爸媽本來對這事很敏感的，我至今都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們能這麼快改變心意。”朴志效聳聳肩。

“天命難違。”名井南豎起湯匙搖了搖。

朴志效“嗤”了一聲，“這種話從妳嘴裡說出來還真是違和。”

“不然？”名井南喝下最後一口湯。

“妳明明就是個不向命運低頭的人。”

名井南一愣，隨即會心一笑，“與其說不向命運低頭，改變自己的困境應該更貼切？”

朴志效歪歪腦袋，“好像是喔？”

“所以就別把我當什麼勵志人生的主角了，我承擔不起。”名井南擱下碗，眼神中帶著若隱若現的安心。

“勵志人生？”朴志效抽抽嘴角，“臭美。”

“跟妳學的。”名井南衝她拋個魅眼，接著急急忙忙躲進浴室刷牙。

“呸，嘴貧。”朴志效一邊低聲呢喃，一邊鑽進被窩。

“說什麼呢？”名井南滿嘴泡沫的文句從門縫裡飄來。

“說名井南是大豬蹄子。”朴志效還沒說完便笑出了腹肌。

“我怎麼妳了？這麼抬舉我。”名井南漱完口正在抹嘴。

“太漂亮了。”朴志效說完，自己先害羞得手腳蜷曲。

名井南聽了，背過身自個兒抹保濕液，沒搭理她。

一會兒，棉被球裡傳來胖丁的小奶音，“南，明早泡咖啡嗎？”

名井南轉身，伸手順了順對方露出棉被外的長髮，“泡，泡妳最喜歡的拿鐵不加糖。”

話音剛落，就被一團會說話的被子抱住，“南南最好了。”

“還給我用疊字……”名井南無奈一笑，把棉被球放回原位，“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

朴志效發出敷衍的哼聲。

名井南躺下身，蹭進對方懷裡，讓洗髮精和茉莉精油的淡香溢滿被窩，朴志效也伸手摟住她的腰。

那一夜，名井南在失眠兩週後，再度獲得一覺到天亮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