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風

the relationship they have

“好像有什麼……變了。”

***

那一晚，朴志效睡得很香。

因為懷中那人用的護髮油香味講究的很，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不像市售的香精總是有些嗆鼻。

“他才不是我爸……”

一個晚上，唯一的一句囈語，她的呼吸又開始變得急促。

朴志效用很輕的力道撫摸著她的背脊，名井南彷彿接收到對方的善意，慢慢靜下來，甚至發出舒服的哼聲。

兩人相互依偎著，直到東方曙光乍現。

***

刺眼的陽光曬近房裡，朴志效不得不睜開眼睛，摸摸身邊，空的……空的？！

看著天光大亮、旁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她一跳起身，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八點半。

“哇……完了完了……”朴志效一邊叨唸著，一邊快速的換衣服梳洗，還是花了十分鐘才趕到民宿前廳。

空中漫著淡淡的咖啡味，讓人聞著十分提神。

“起來了？”朴爸坐在前廳的沙發上看報紙，面前擺著一杯咖啡。

“名井呢？”朴志效還有半個腦袋沒醒。

“在廚房洗碗，她說妳昨晚沒睡好，要多睡會兒，把早上的工作都做了。”朴爸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名井沖咖啡的手藝真的不得了。”

朴志效沒等她爸說完，就快步走進廚房，只見名井南靠在流理台邊擦手，旁邊是洗完正在烘乾的碗盤。

“早啊。”明亮的神情幾乎看不出昨晚夢魘殘留的痕跡。

“抱歉……睡晚了……”朴志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不礙事，是我的錯。”

“別這樣……妳都洗碗了怎麼還跟我道歉呢？”朴志效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因為我昨晚又做噩夢了。”名井南邁著步子走出廚房，發現朴爸已經不在前廳，就自顧自地摸些咖啡豆出來，“要喝麼？”

朴志效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嚕聲。

“啊，妳的早餐。”名井南指指餐檯邊的烤吐司和水果。

“也給我來一杯吧。”朴志效補上一句。

“當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名井南啟動咖啡機，把豆子倒進機器，等著豆粉研磨完成。

“妳為什麼……會喜歡咖啡呢？”朴志效一口咬下煎得香脆的培根。

“這告訴妳倒無妨，”名井南手下不停，“我失憶過一陣子，那時候，咖啡就是我最好的消遣，時間一久，就成興趣了。”

“失憶？”

“嗯，大概有兩三個月時間。”

“很困擾吧？”

“當然……”名井南把泡好的咖啡斟進杯裡，“還是選擇性失憶。”

雖然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但朴志效對於這個名詞也是有所耳聞，選擇性失憶患者遺忘的內容，通常是特定的人、事、物，起因則大多是重大創傷。

這雖然相當程度的解答了朴志效對這人過去的好奇，卻同時衍生出更多疑問，讓她更加迫切地想知道能令其留下陰影的往事，好好將她護在身後，遠離狂風暴雨，阻絕驚濤駭浪，只有平靜無波的小小避風港。

“妳這樣讓我很困擾的，”朴志效苦笑，“每次都說一點、說一點，就是不全說，我這提心吊膽的，事情都沒法做了。”

“沒那麼誇張吧？”名井南笑道，“前面那幾天也沒見妳手腳不麻利了？”

“名井，我想幫妳啊……”朴志效手上的叉子撥弄著盤裡的食物碎屑。

“我知道。”名井南的瞳孔瞬間變得深不見底，“但還是需要時間的。志效啊……”

“嗯？”

“妳……能相信我嗎？”

朴志效把玩食物的動作凝結，似是在努力思考這個問題。

半晌，她開口，“名井，我也是需要時間的。”

雖然不是接受的答案，名井南笑了，“這事本來就急不得。”

“所以還是聽聽妳跟咖啡的故事吧。”

“竟然會有人想知道啊。”名井南吐吐舌頭。

“妳說過告訴我無妨的。”朴志效露出一個調皮的微笑。

“啊……也是。”

“妳怎麼接觸到咖啡的？”朴志效擺好吃瓜群眾的姿勢。

“失憶之後情緒有一段時間不太穩定，那時候母親試了很多方法都沒有明顯改善，直到她朋友來看我們，我喝了她準備的咖啡……”名井南頓了頓，“聽了她說的某些話，覺得生活還沒完全絕望，就慢慢緩過來，記憶也在不久之後恢復了。”

“這樣其實也不完全是咖啡的功勞呢？”

“對我來說是的，因為在咖啡的世界裡，我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那妳怎麼不考慮相關的工作？”朴志效想到辭職前在銷售部那個風光無限，卻急流勇退的傢伙。

“專長跟興趣不同，研究咖啡純粹是興趣，不能當飯吃的。”名井南對著明明什麼都沒加的咖啡不停攪拌著。

“妳沒有考慮過想往這方面走？”

“考慮過……覺得不可行，但是到這裡之後……”

朴志效現在的姿勢看起來想把桌子掀了。

“妳先把手放開好麼。”

“啊……？喔。”朴志效乖乖把手收回胸前。

“在這裡……夢想似乎是可行的。”

朴志效看了看那台咖啡機，覺得在名井南眼裡，自己還不如那個勞什子。

“妳不會想在我們家過下半生吧？”她皺皺眉頭。

“想得美。”名井南撇撇嘴，“又或許，妳想我待在這兒？”

“才沒有！”

“其實讓名井待在我們家也不錯啊，”朴媽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這樣就可以開間咖啡廳了。”

“媽……”朴志效輕輕喊了一聲，心裡想說的想辯的全擠在喉頭，就是沒一句能衝出來，嘴巴一張一闔的，像極了魚缸裡缺氧的金魚。

名井南身子放鬆地往後一靠，淡雅的雙眸饒有興味的望著她，“說妳想說的吧。”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事從長計議的好。”朴志效選了最無關痛癢的那一句。

“當然啊，要花錢的事，怎麼能草率決定呢？”名井南豎起小茶匙搖了搖。

朴媽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讓朴志效覺得自己就是被陰了一把。

“哎，是不是該上工了。”名井南抬眼看看牆上的掛鐘。

“嗯。”朴志效一邊收拾碗盤，一邊應了一聲。

“我先去整理後院，妳一會兒過來吧。”名井南一陣風似的打開後門，消失在近中午的陽光下。

“今天天氣不錯啊？”朴志效把洗好的碗盤擺上架子，搔搔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