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TWICE MISAMO 將出道?為日劇《聯絡-兒童心臟診所》演唱OST - Kpopn

*MISAMO三人組,沒有愛情沒有愛情沒有愛情

*南原本和SAMO不認識

*17000+

*算是試水,已經校稿過三次了,有寫不好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指教了

***以下正文***

「近日大阪大附近又有吸血鬼出沒,請民眾小心夜間自身安全......」

「又是哪個吃飯掉渣渣不清理的......」湊崎紗夏抓起遙控器關掉電視,對著埋在食物堆裡的傢伙吼一嗓子,「喂,桃子,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平井桃抬頭,「妳剛剛說啥?」

「大阪大附近又有吸血鬼鬧事了。」湊崎忍著把遙控器丟到同伴頭上的衝動,「有人在地盤上亂來,妳不管嗎?」

貪吃鬼收起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斯文地擦了擦嘴,起身走到客廳,「是哪個不想活的?」

「不知道,總之得出一趟門。」湊崎一邊說,一邊披上外套。

此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您好,我是湊崎。」她拿起手機接通。

「紗夏,是我。」另一端響起熟悉的嘹亮嗓音。

「怎麼了,朴志效?」湊崎喊出對方的名字。

「妳看到新聞了吧?」朴志效問。

「看了。」

「被害人現在在我這裡,要麻煩妳和桃子來一趟。」她的聲音有點急。

「10分鐘,掛了。」湊崎按下掛斷鍵。

平井在一旁偏著頭看她。

「看什麼看,出門!」湊崎就著那顆傻腦袋就是一拍。

 

***

原本兩人預期看到的是一具屍體,如果不是因為一些輕微的顫抖,這人說是屍體好像也不為過。

「剛送過來嗎?」湊崎戴上無菌手套,幫忙清理傷口。

「嗯。」朴志效應聲,「因為醫院處理不了,她被丟在急診室一個晚上沒人管。」

「那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平井在後頭問。

「我自費叫救護車送的。」朴志效露出不屑的眼神,「喔對了,麻醉沒有用,我們只能這樣幫她縫合。」

湊崎忙碌中的動作一頓,「為什麼?」

「我以為妳們看得出來。」朴志效一針直接戳在傷口邊緣,引來反射性的一抖。「她是吸血鬼。」

「欸?」兩個關西吸血鬼不約而同發出疑問。

「是吸血鬼的話,這種傷不可能一個晚上還是這樣。」湊崎繼續把橫流的血液擦乾淨。

「所以昨天晚上......是兩隻吸血鬼火拼?」平井問,眉間像是罩了層烏雲。

「可能吧。」朴志效聳聳肩,「在妳們兩個的地盤鬧事,該說白目還是勇氣可嘉呢?」

「真煩。」平井一屁股坐在空著的三格櫃上,「幾乎什麼方法都試過了,還是有人知法犯法。」

「等這位醒來問一問?」湊崎跟朴志效換個位子,在縫合好的傷口上塗抹特製的藥膏、纏上繃帶。

「也只能這樣了。」朴志效說著,頓了頓,「話說吸血鬼不是會讀心嗎?」

「那是異能的一種。」平井聞著空氣裡的血腥味,甩甩頭,「我們兩個的異能都跟讀心沒關係。」

「妳這是餓了?」湊崎回頭看她。

平井搖頭,「只是沒事幹。」

湊崎「嗤」了一聲,轉頭繼續專注在面前毫無生意的軀體上。

 

***

吸血鬼二人組是清晨進入手術室的,等打理好一身傷的陌生吸血鬼時,已經過了中午。

「今天不營業嗎,老朴?」平井躺在候診室的沙發上,問。

「營個屁。」朴志效泡了壺咖啡放在茶几上,「妳是要我所有的患者都知道病房裡有吸血鬼?妳想紅,我可不想。」

「沒有人想。」湊崎往自己杯子裡倒咖啡,「給我們這些老人一點獨處的空間吧。」

「如果不知道妳們真實年齡的話,這話聽起來就像沒出社會的大學生在裝滄桑。」朴志效努努嘴,「妳們是吃素的,地盤上的大小事也算上心,別的吸血鬼可不一定這樣。」

「吃素?」平井眉頭一皺。

「我是指不喝人血這件事。」朴志效解釋,「還有,並不是每個吸血鬼都會從和平的角度去思考如何生存。」

話音剛落,吸血鬼二人組不約而同望向一旁緊閉的房門。

「怎麼了嗎?」唯一人類朴志效對超自然生物有這種反應感到警惕。

「房裡有動靜。」本來躺著的平井已經站起身。

湊崎維持著坐姿,但放下杯子的同時,棕色的瞳孔瞬間轉紅,一股強大的能量在房裡炸開。

這種能量就是異能,人類感覺不到,對吸血鬼而言則是種宣戰的表現。

房裡傳出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平井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前,朝湊崎使了個眼色,湊崎點頭作為回應。

下一秒,平井「唰」一下拉開房門,一條黑影竄過眼前,飛向鎖上的後門,但在碰到門鎖之前就被湊崎一個翻身壓制在地。

「明明知道我們在,還想跑?」平井悠閒地晃到受傷的女吸血鬼面前,冷著臉居高臨下望著她。

女人在強力壓制下徒勞的掙扎,略為燙手的體溫、腥紅色的瞳孔及外露的尖牙說明她正處於極度飢餓的狀態。

「不說話?」平井伸手要撩開遮住女人大半張臉的頭髮,那傢伙卻扭著頭避開,緊咬的牙關間發出陣陣嘶聲。

平井煩躁地皺了皺眉頭,直接按著頭把頭髮撥到耳後。

雖然五官已經被猙獰的表情扭曲,但連百年來不斷被身邊人認證長相出眾的湊崎都覺得,這人也許是個美人。

「那就看妳能堅持多久。」湊崎吹了聲口哨,「不知道妳幾歲,但這種程度的傷無法自癒、幾乎感覺不到能量,妳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情況有多糟吧?」

「讓我走……」陌生的女人終於說話了。

「走去哪?」平井扠著手問。

「哪都可以。」女人聽起來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字一句,「那個人類,再不走……我會殺了她。」

朴志效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眼神,湊崎看了她一眼,對著吸血鬼挑釁道,「試試看啊。」

此話一出,女人眼中的紅光更盛,青筋浮現在企圖掙脫束縛的四肢上。

湊崎笑了笑,稍稍放出一點異能,侵入神經的能量能讓虛弱又飢餓的吸血鬼生不如死。

女人立刻感覺全身的血管像是被人縛住一般,好不容易壓制住的饑渴化成熊熊烈火灼燒著本就已經碎成小塊的理智,

她皺起眉頭,呼吸變得粗重,全身沁出的汗水將周圍乾燥的地面緩緩浸濕。

僵持許久,沒有求饒、沒有交談,只有近乎抽氣的喘息和毫無威脅效果的嘶嘶聲。

「很能忍啊。」平井露出讚許的表情。

「給她喝點血吧。」最終先不忍心的是朴志效,「不是有事要問嗎?」

「桃子,」湊崎往血庫的方向點點頭,「兩袋牛血應該夠。」

平井瞬移到白色的營業用冰箱前拎出兩袋深紅色液體,再回到原位。

食物已經近在眼前,女人仍是一眼都不看。

平井用尖牙在包裝上戳洞,湊到對方嘴前,「喝。」

女人聞到鮮血的氣味,嘴角淌出口水,卻還是用詢問的眼神看著遞血袋的人。

「喝。」平井眼中閃過一絲命令的紅光。

女人這才把嘴湊上去,把一袋牛血吸個精光。

喝完血,似乎是飢餓感緩和,紅光閃閃的瞳孔變回原來的黑色,尖牙也恢復成與人類相同的虎牙。

「名字,從哪來的?」湊崎毫不留情地提問。

「名井南,」女人答道,「兵庫縣西宮市。」

「我是湊崎紗夏,她是平井桃。那個人類叫朴志效,是個醫生。」湊崎紗夏說道,「整個大阪大、南北千里和山田區域都是我和平井的地盤。」

名井點頭。

「說說為什麼在我們的地盤上鬧事吧。」平井桃把玩著手上還沒拆封的血袋。

「有學生被新生吸血鬼攻擊,我救了她,」名井疲憊地閉上雙眼,「然後就跟那個吸血鬼打起來了。」

「之後呢?」湊崎問。

「打起來之後的事都不記得了。」名井睜眼,回道。

湊崎和平井交換過眼色,問道,「記得對方長相嗎?」

名井搖頭,「只知道是男人、剛被轉化,有我難以匹敵的力量。」

「憑妳剛剛展現的自制力,」平井食指輕點下巴,「很難相信妳打不過一個新生者。」

「我沒有說謊。」名井說道,「信不信由妳們。」

「那妳是被轉化的嗎?」平井問。

名井搖頭,「我是自然轉化的。」

二人組眉間的皺紋更深了。

「這沒道理。」朴志效開口,「被轉化的新生者雖然擁有爆發性的力量,但對轉化完成的自然轉化者基本上是沒有威脅的,除非……」

「血毒?」湊崎說出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詞彙。

「我現在只能想到這個可能性。」朴志效起身,從櫃子裡翻出一小瓶試劑,「名井,介意讓我做個測試嗎?」

「那是什麼?」看著咖啡色的小玻璃瓶,名井的警戒心又提了起來。

「試銀劑,可以測試妳有沒有中血毒。」朴志效說道。

「隨便。」名井似乎有些煩躁。

朴志效拿來一根針,刺破名井的手指,滴幾滴血在培養皿裡,再混入試銀劑。

一會兒,暗紅色的血液顏色越來越深,最後變成墨一般的黑。

名井看了測試結果,睜大眼睛。

「妳的血液裡含有大量的銀離子,我不知道是怎麼造成的,但……」朴志效移走培養皿,「妳會打不過那傢伙可能情有所原。」

「有治療方法嗎?」平井問。

「把血毒代謝掉就可以了。」朴志效翻著不知道哪裡挖出來的期刊,「用白話說就是要多喝血。」

平井立刻拆開第二包牛血塞到名井嘴邊,被壓在地上的吸血鬼沒再客氣,一口氣吸得一滴不剩,連沾在唇角上的殘血都舔得乾乾淨淨。

「好了,現在怎麼辦?」湊崎順了順茂密的淺棕色長髮,「我總不能一直騎在人家身上吧?」

「這裡是志效的診所,雖然妳的身體還要時間恢復,但待在這裡不是辦法。」平井簡單說明狀況,「如果不鬧事的話,可以考慮讓妳留在這一區。」

「這樣也等於是在兩位的庇護之下。」朴志效補充道。

名井耷拉著頭,思考之後的去路。

她本想返回西宮市,然而依現在的身體狀態,不用碰到自然轉化的吸血鬼,擁有銀製武裝的人類就可以輕鬆取走她的性命。

「留在這裡吧。」她下了決定,「養好傷我就會離開。」

「口說無憑,」湊崎抬起空著的手腕,「綁個契約,保證在離開我們的地盤之前絕不鬧事。」

「沒問題,但妳得先放開我。」名井說道。

湊崎放開了對她左手的箝制,但人沒動。

名井咬破自己的手腕,讓湊崎喝一口,湊崎也做了一樣的動作。

契約完成後,湊崎才起身坐回沙發上。

名井本想手撐地立起,不想一陣暈眩襲來,她趕緊扶了一下沙發保持平衡。

「連站都站不穩呢。」平井把她按到沙發上,「要再喝點嗎?」

「不用,我可以自己找……」名井強撐著起身,眼前不爭氣地一黑,失去重心的身體在軟倒之前被平井接住。

「喂,妳沒事吧?」湊崎關心的目光從另一邊看來。

「沒事……」名井向著棕髮吸血鬼勉強一笑,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她覺得很熱,只有額前一片觸感是涼的。

「她在發燒……」有人這麼說,但她聽不清楚。

也許是在湊崎的壓制下消耗太多體力,她的意志無法阻止她落入更深一層的黑暗中。

她三個陌生人的包圍下完全失去意識。

 

***

人最後失去的是聽覺,最先恢復的也是聽覺。

也許是體內殘留的銀離子仍在作用,連昏迷時飢餓感都在意識深處虎視眈眈,原本潛藏在骨髓中心的麻癢轉為熾熱的火焰,沿著神經和血管,隨著意識的恢復遍及全身。

名井張開眼睛,視野罩著一層紅色,不受控的尖牙頂在下嘴唇上。

兩袋牛血大約是很多天前的事,要代謝掉銀離子本就需要大量的鮮血,昏迷時的不吃不喝讓她對鮮血的渴望更加強烈。

但她是生於室町幕府年代的自然轉化者,已經練就在極度飢餓狀態下不會發狂的本能,可那種灼燒著神經和血管的痛苦,即便幾百年來司空見慣,每次發作都是生不如死。

她小心翼翼起身,環顧四周,房間不大,也能感應到兩個地盤的主人就在房間外。

房門打開了,誘人的香味鑽進鼻腔,刺激唾腺分泌大量口水。

不行,還沒有人說可以吃。

平井把三袋牛血拆開放在地上,「喝吧,志效說直到血毒清乾淨之前,要照剛轉化時的用量攝取才行。」

名井迅速清空三袋血,吸血鬼型態退去,但飢餓感並未完全消失。

「她有說一天不能超過多少嗎?」她問平井。

平井搖頭,「只說一天不能低於十袋。」

「我能再喝點嗎?」名井突然用起敬語。

平井輕笑一聲,「冰箱裡還有很多,妳可以自己拿。」

名井撿起吸乾的血袋丟進房間垃圾桶,跟著似乎比自己年長的吸血鬼走出房間。

「起來了?」湊崎歪在客廳沙發上看雜誌,「應該睡得不錯吧?」

「恩。」名井應了聲,接過平井遞來的血袋,指著單人沙發的位子,「我能坐嗎?」

「當自己家,這是我和平井的房子,不會有外人來。」湊崎打開一包薯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妳的身體狀態,總覺得妳的實力和自制力不在一個檔次。」

「還拘謹的像個來面試的畢業生。」平井端出一盤豬蹄不顧形象地吃起來。

名井吸完血,拿點薯片放進嘴裡。

沉睡數百年的記憶被喚醒,烽火連天的幕府時代,是她回憶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候,路上隨處可見瀕臨死亡的人類,有些甚至會央求靠近的吸血鬼給他們一個痛快。

也許是轉化時未能消去的人性,自德川幕府末年的某一天起,她不再吸食人血,並且不斷磨礪本就優於被轉化者的自制力。

至於為何面對陌生人如此拘謹,她也沒有答案。

她人類時的身分是名井氏的大小姐,但因轉化被掃地出門後就拋棄了這個身分,也和家族斷了聯繫。

百年來,她不怎麼接觸人類,只是躲在越來越繁華的都市角落苟活。

「可能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名井放下回憶,說道。

「那妳為什麼來大阪,難道這樣放著地盤不會出事嗎?」平井吃了半盤食物,抽張紙巾擦手。

「我沒有地盤。」名井又拿了一個薯片,「就是來大阪玩的。」

「妳並非不知道吸血鬼有分地盤這件事,」湊崎闔上雜誌放到一邊,瞳孔中閃著紅色光點,「為什麼要插手救人?」

「她會死,」名井答得果斷,「那傢伙咬的是頸動脈。」

「人類會死跟妳有什麼關係?」湊崎回以一樣冰冷的語氣。

名井張了張嘴,但答不上來。

是啊,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是像是湊崎和平井這樣的地主,最多也就是維持區域內的秩序,如果有吸血鬼吸食人血,只要善後得當,她們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是我多管閒事了。」她垂下頭表示歉意。

「唉,每個地主的規矩都不一樣,可能西宮市那邊的會保護人類吧。」湊崎一攤手。

名井扁扁嘴。

她本來也不管人類死活,就是不小心跟被咬的女學生對了眼,無法丟下用眼神求救的人類,才打斷正在進食的新生者,順便打出後面一整串麻煩事。

「照這樣說,鬧事的始作俑者是妳了。」湊崎瞟了她一眼。

「我不否認。」名井雙手十指交扣放在腿上,「反正都落到妳們手裡了,要怎麼處置都隨意吧。」

「處置?」湊崎的瞳孔恢復原色,「別太看得起自己了。」

名井癟著嘴,似是對這種說法感到十分不服氣。

「我們只希望這件事趕快過去,然後……」湊崎起身,走到掛架邊取下外套,「別在這裡逗留,我們不希望會鬧事的人留在這裡。」

名井看著矮桌的桌面,不敢跟兩人對眼。

「紗夏,妳要去哪?」平井跟著起身,問。

「去走走,桃也一起來。」湊崎答道。

隨著大門關上,偌大的公寓只剩名井一人。

她推開陽台門,室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這裡是北千里地鐵站隔壁的一座複合式大樓,可以眺望北邊的公園。

五袋血能恢復多少異能呢?

名井倚在陽台的圍欄邊,閉上雙眼,稍稍凝神之後,探出所有精神力,剛好可以罩住整個山田以北、千里以南的區域,她可以輕鬆聽見所有人類,以及部分沒有屏蔽空間的吸血鬼心聲。

她的能力是讀心,並且控制被讀心的人,不過控制的部分需要使用異能入侵被控制者的腦部,意味著要控制對異能比較敏感的吸血鬼,相較人類會困難許多。

這是她引以為傲的能力,也鮮少向他人提起。

確認異能有所恢復之後,她收回精神力,預料中的暈眩襲來,幸好是坐在欄杆邊,不至於直接倒地。

「還好沒真的去讀心。」名井起身回到室內,再打開一包血喝光。

正在清理血袋的時候,門鈴響了,伴隨而來的是輕輕流瀉的異能。

這異能不屬於兩名地主之中的任何人。

她盡可能不發出聲音,蹲下身將精神力探到門外,看清來者何人之後,她吃了一驚。

是那天在大阪大打傷她的新生者。

他怎麼找到這裡的?

名井繼續維持著不動的姿態,如果那人是從千里北公園方向過來,肯定知道這戶有人在,已經不是不開門能打發的了。

門鈴又響了兩聲。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房子是湊崎和平井的,那人如果遵守吸血鬼的不成文規定,只要不去應門,就可以一直僵持到兩個地主回來。

「我知道妳在裡面,小女孩。」那人開口,「那兩個吸血鬼和人類醫生的行蹤我都已經掌握了,妳可以不應門,但其他人會發生什麼事,不好說。」

朴志效……

心裡浮現這個人名時,名井的焦慮瞬間提升到巔峰,兩個地主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朴志效只是個人類。

男人說完隨即消失在門前。

名井三步併作兩步跑進房間,從不知道是湊崎還是平井的衣櫃裡挖出一套全黑的衣褲和鴨舌帽換上,接著將精神力探到朴志效的診所。

診所還在營業中,暫時沒有可疑人士出現。

名井放不下心,在桌上留張字條、喝光冰箱裡所有的血袋,一閃身,消失在大阪初秋涼爽的夜空中。

 

***

「啊,終於結束了。」朴志效送走診所的最後一名患者,伸了個懶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打烊。

「朴醫生,」前台的護士喊她,「有人找妳。」

「誰啊?」朴志效關好電腦,走出診療室,剛好跟站在櫃台前一身黑的高大男子對上眼。

「妳是朴志效?」男子問道。

「我是。我們今天已經打烊了,請問有什麼事嗎?」朴志效脫下醫師袍掛在櫃台後方的掛鉤上,問道。

「妳認不認識名井南?」他問。

「名井南……」朴志效想起前幾天救的吸血鬼,但看在來者不善的份上,決定裝傻,「誰啊?」

「一個受傷被遺棄在大阪大學醫院急診室的女人,有人自費把她送來這裡,」男人說道,「妳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朴志效斬釘截鐵地回答。

男人偏偏頭,嘴角揚起,「我再問一次,妳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朴志效給出一樣的答案。

男人笑了。

只一眨眼,前台的護士被擊倒在地,朴志效則被掐住頸部高高舉起,人類白皙的臉部因缺氧迅速漲紅。

「最後一次,」男人露出紅色的瞳孔和尖牙,「名井南在哪裡?」

朴志效雖然被舉在空中,對於帶著生命威脅的提問仍然保持緘默。

男人瞇起眼睛,將人類香氣四溢的頸動脈舉到眼前,正要張口咬下,驀然,一道黑影掠過身側,徒手扯斷他的手腕,同時將他推得一個踉蹌摔在門口。

掐在朴志效頸部的斷手化為灰燼,人類終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坐在地上不斷咳嗽,生理淚從眼角汨汨流出。

男人的手掌很快便重生復原,他拍拍身上的灰,起身,「這麼快就來啦?還以為妳不在公寓裡呢。」

朴志效看著一身黑、戴著口罩的女吸血鬼,臉上滿是詫異。

為了人類攻擊同類,這在吸血鬼的社會中並非常態。

吸血鬼沒有回應男人的話,一直維持著戒備姿態。

「幾乎全身血管裡都是銀離子,還妄想要保護人類嗎?」男人還沒說完,就張牙舞爪撲過來,女吸血鬼腳步沒動,接住男人的雙手,又把人輕鬆丟在門邊。

「看來兩位小姐沒少給妳喝血嘛。」男人繼續他的嘴上功夫,「她們大概騙妳說是動物血?這裡這麼接近大阪醫院,人類的血好取得多了。」

「胡說!」朴志效反駁,「那些都是跟屠宰場買的,根本不用跟人類搶血。」

「名井南,妳心裡清楚,動物血是不可能讓妳在短時間內復原到跟我勢均力敵的,對吧?」男人繼續挑釁道。

「原來是名井。」朴志效心想。

名井依舊沉默。

「唉,妳那天渾身是血的樣子多美好啊,什麼900年的自然轉化者?在銀離子槍面前都是廢物。」男人說道。

名井聽了,全身肉眼可見地一僵。

一切都有解答了,她不是打不過,而是被暗算。

名井救下本該被吸血致死的大學生,遭銀離子槍擊中後奮戰多時,才力竭倒在大阪大被發現。

「吸血鬼在體內有血毒時的渴血情況比新生者更嚴重,就算是高階自然轉化者也很有可能陷入狂亂,甚至有可能弱化到與新生的非自然轉化者相當。」大阪大超自然研究院去年發表的一篇論文如是說。

男人狂妄地大笑,接著使盡全力衝向名井,兩團看不清動作的黑影扭打在一起,人類的眼力根本無法看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名井發出一聲痛呼,跳出戰圈,跪倒在人類身側。

朴志效轉頭一看,一把銀製匕首刺中吸血鬼的腹部,黑色的布料緩緩被浸濕,血液透過按住傷口的指縫間往外冒,再滴落地面。

「再囂張嘛。」男人摩娑著拳頭,「連銀匕首都躲不開還想從我手下救人?」

名井南憤怒地抬頭,一手拔出匕首,射向男人的頭部,男人勘勘躲開,臉上被劃開一道口子,但和斷手一樣迅速恢復如初。

「唷呵,奉勸妳再大力點丟喔。」男人說著,一個瞬移抓住名井的雙肩,抵在牆上,從腰帶拔出銀離子槍,對著左右鎖骨就是「砰砰」兩響。

鎖骨斷裂的疼痛瞬間炸開,抽去名井全身的力氣。

女吸血鬼的身體順著牆面下滑,癱倒在地,離子槍打出的血洞在潔白的牆面上留下兩條痕跡,劇烈的痛感與失血幾乎要將意識抹去,但兩個人類仍身陷險境的意念,讓她勉強能維持住一點精神,剩一雙紅得發光的眼睛盯著面前的敵人。

「很倔呢。」男人蹲在地上看著她,「那麼喜歡搶走人家到手的食物,要讓妳吃點苦頭才行。」

名井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光是忍痛維持清醒和抵抗受傷後的飢餓就幾乎將她的意志力消磨殆盡,出門前補充的能量也正在迅速流失。

男人起身,瞄準被匕首刺中的位置踢了一腳,撕裂般的疼痛令名井忍不住喊出聲,身體也像煮熟的蝦子那樣縮起來。

「這樣該動不了了吧。」男人收起銀離子槍,把朴志效拎起來,放到名井面前。

「妳知道嗎?如果不阻止我進食的話,她今天不會死的。」他舔了舔人類的後頸,「吃完她之後呢,那個小護士是下一個,兩位地主來只會看到瀕臨死亡的妳和兩具人類屍體。」

他彈了一下舌頭,「多有趣,妳就是北千里吸血鬼的亂源。」

「有什麼就衝我來!」名井的聲音近乎嘶啞,「她們都是無辜的!」

「我現在心情不好,名井小姐。」男人推開朴志效,對著女吸血鬼的腹部傷口送上一拳,又一聲悶哼傳出。

「再不吃飯她們該來了。」他把朴志效揪到面前,貪婪地嗅著透出皮膚的血液香氣,正要一口咬下,卻怎麼也下不去口。

「什麼?」他疑惑的別開頭,又作勢要咬下去,就是沒辦法用尖牙刺破那層薄薄的皮膚。

此時他才察覺,空氣裡已經佈滿屬於名井的異能。

部分高階吸血鬼可以單純釋放高密度的異能壓制低階吸血鬼或人類,但名井是精神系能力者,只要異能成功侵入對方腦部就能有相當程度的效果。

他僵硬的轉頭看向名井,雖然沉重的傷勢已經讓她難以行動,要操控一個新生者尚算小菜一碟。

狂妄的新生者企圖將入侵的異能逐出腦部,可面對一名高階轉化者,只是不滿一分鐘的意識疏忽,也足以讓他將自己親手送向死亡。

男人看著自己的手放開美味的食物,伸向自己的胸口,挖開胸骨,掏出自己的心臟捏成碎渣。

還未享受到吸血鬼人生的新生者,就這樣在自己的手中化成一陣風沙。

雖然密度不高,但擴散在外的異能足以向盟友發出求救信號。

「志效!」湊崎的身影率先出現在診所門口,平井緊隨其後。

面前的景象是這樣的,一身黑的名井倒在門邊的血泊中,瞳孔亮著紅光;朴志效雖然頸部有瘀痕,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倒在櫃台後的小護士已經失去意識,卻也沒有大礙。

「志效,妳沒事吧?」湊崎看著危機解除,先行檢查人類的狀態。

朴志效連連擺手,「脖子有點瘀青而已,妳先看看名井,她……」

平井回頭,對上吸血鬼無神的雙眸。

名井眼中的紅光漸漸退去,逸散在空氣中的異能消失,忍受著痛苦和嗜血慾望的呼吸粗重而急促。

湊崎伸手一探額溫,很燙,對血液的極度飢渴隨時會撕裂這位高階自然轉化者的理智。

她嘆口氣,拿來兩袋血,拆開湊到她嘴邊,「喝吧,會好受點。」

名井吸光血袋,傷口漫流的鮮血止歇,但充斥血管的毒素、過度消耗異能的反噬,使她即便喝了血還是很虛弱。

「對不起,不該那樣對妳說話的。」湊崎把她挪到乾淨的地板上躺好,再擦拭沾在衣服上的血跡,「我小看了那位新生者。」

「朴小姐還好嗎?」名井問。

「脖子上有瘀青,不過因為有妳護著她,沒事。」平井答道。

「那就好。」名井掙扎著起身,熾烈的燒灼感刺痛著脆弱的神經,她該好好休息讓體力復原,但湊崎先前的一番話,在她心底燃起些微的抗拒。

「妳想走嗎?」湊崎起身,扶著她。

「反正我是亂源嘛。」名井苦笑,不著痕跡地避開對方,「不管養傷還是什麼,都只會給妳們惹麻煩,不是嗎?」

「不是的……」湊崎有些心虛。

「那為什麼要那樣說呢?」名井靠在門框上,勉強維持站姿。

身後的朴志效和小護士散發著很誘人的香味,她也極需補充能量,卻完全沒有力氣撕開獵物的血管,讓新鮮的血液澆熄燃燒理智的飢渴。

她被趕出家門時是孤身一人,數百年間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有人類、有同族,都無法建立起有如家人般的羈絆,久而久之,她將這份念想藏在心裡,用歲月的塵土層層埋沒。

如果說偶爾出手救下瀕臨死亡的人類是出於人性殘留的憐憫,那這次不顧傷勢未癒的危險與新生者為敵又是為了什麼?真的只因為朴志效是無辜的嗎?

「是我沒有了解前因後果就斷定妳是帶來混亂的人。」湊崎在她身後維持一個微妙的距離,問道,「我也想問妳,就算我讓妳別管人類,為什麼還是來救志效了呢?」

名井別開臉,「那傢伙的目標是我,我來引開他的注意力是應該的。」

「妳不希望志效有事,就像妳看到即將被咬破動脈的女學生那樣。」湊崎看著她的眼神很溫柔,「是不是?」

名井緊了緊牙關,沒有回應。

「真正獨善其身的人,被離子槍擊中之後就會放手了。」湊崎稍稍退開一些,「幾百年的歲月,都沒想過找人一起生活嗎?」

有的,只是她假裝忘了。

被逐出氏族時,她不再信任家人;身邊人來來去去,她也不再對那些迎上來的笑臉敞開心房,可矛盾的是,她內心深處的期望從未因時間的遞嬗而改變。

沒有。她想果斷地拒絕面前的吸血鬼,然而看著對方真摯的面容,她猶豫了。

就算這時飛走找地方藏起來養傷,兩個力量強大的地主也不會攔她。

一念已定,她往前一跨,該騰空的腳步卻仍停留在地面,還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麼,身體已經癱倒在地,梗在喉間的一股腥甜化作血液濺在面前的石磚上。

「名井!」平井閃身過來扶她。

名井吐完血後咳得厲害,湊崎又去拿了兩袋血過來,她沒有力氣抬手接,湊崎就把包裝拆開湊到嘴邊。

血袋再次清空之後,她無光的黑眸才閃起紅色光點。

「妳這樣還想去哪裡呢?都已經開始排斥反應了。」朴志效按著脖子走到兩人身邊,「妳很快就會進入休眠的。」

「不是這裡都好。」名井咳了兩聲,「我自己會找地方藏起來。」

「放開她。」湊崎出現在人類醫生身後,「她想走就讓她走。」

平井把放在名井身上的那隻手緩緩移開,因飢渴帶來的高溫對吸血鬼來說有些燙手,但她不打算放開。

要說剛補充鮮血時還有些體力,現在連起身行走都困難。

名井很固執,但內心深處,實則比誰都柔軟。

她扶著身邊人的肩膀,忍受著幾乎要佔據雙眼的黑暗站直身軀。

「真的不留下來嗎?」平井輕輕拉著她的手。

名井低頭,黯淡的眼眸盈滿憂傷。

她沒有回應提問,用相同的眼神,抬頭、看向另一位吸血鬼。

「對不起。」湊崎走過來,從後方抱住她瘦弱而滾燙的身體,「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嗎?」

名井沒有說話,只是抬手回握環在自己腰上的雙手,在意識完全沉入深淵之前,點點頭。

 

***

「名井還是在休眠嗎?」新生者事件兩週後的周末,朴志效拜訪了吸血鬼二人組的公寓。

「恩,前幾天才開始退燒。」平井抱著一瓶零卡可樂,「偶爾餓的時候會起來喝血,但意識都不清醒。」

「湊崎在裡面嗎?」朴志效問。

「對,她在等妳。」平井看著電視回答。

朴志效走向走廊盡頭的房間,伸手在門板上敲兩下。

「請進。」是湊崎的聲音。

朴志效推開門,棕髮吸血鬼坐在床沿,膝蓋上放著一本雜誌,名井則靜靜躺在床上,夜晚危險而致命的生物,現在像一尊隨時都會破碎的陶瓷娃娃。

「辛苦了。」人類醫生在床邊找位子坐下,開始查看名井的身體狀態。

「還好,」湊崎搖頭,「名井應該更辛苦。」

「不就是像睡著那樣嗎?」朴志效看著溫度計問。

「看起來是,」湊崎輕撫過名井的額頭,「但休眠意味著單純補充血液無法治癒身體上的損傷,還需要把能量消耗降到最低,而且休眠期間對外界的威脅是沒有任何防禦能力的。說實話,我真的不理解,向來都是孤狼的名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要去理解?」朴志效檢查完畢,重新塞好被角,「雖然我不懂吸血鬼的想法,我覺得她和孤狼不同。」

「只是因為她捨命救妳,就相信她了嗎?」湊崎手支在床頭櫃上,問。

「無私到願意奉獻生命的人是可以相信的,僅此而已。」朴志效答道。

道理其實很簡單,只是湊崎一直沒能想通。

「吸血鬼的信任很薄弱這點我知道,」朴志效收拾好東西,說道,「所以像名井這樣的人,為什麼不值得信任呢?」

湊崎膝蓋上的雜誌掉到地上,她沒撿。

沒錯,要吸血鬼如此拼命是不容易的,傳說有些轉化者在轉化後會留下人性,她從來拒絕相信的謠言,似乎在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身上成為事實。

「她還好嗎?」她撿起雜誌,朝名井的方向點點頭。

「生理上的損傷已經復原,脫離休眠狀態只是時間的問題,但體溫還是偏高。」朴志效解釋道。

湊崎還想再問,昏睡中的吸血鬼突然哼了一聲。

兩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到床頭,名井睜開雙眼,令人擔心的紅色沒有出現,是人類型態閃閃發光的墨黑。

「名井?」湊崎試探性的問一聲。

「湊崎?」名井看向聲音的方向,眼神還是有些渙散。

「還好嗎?」湊崎探了探對方的額角,不知為何,低燒的溫度讓她感到放心。

名井沒回應,只是抓住湊崎伸過來的手掌貼在頰邊,閉上眼睛,發出舒服的嘆息聲。

似乎比較年長的吸血鬼有些不知所措。

「可能覺得妳的手涼。」朴志效看著她,挑挑眉。

「是朴小姐嗎?」名井發出黏呼呼的問句。

「是啊,」朴志效對比自己年長幾百歲的吸血鬼露出寵溺的微笑,「妳終於醒了。」

名井此時才恢復一些神智,放開湊崎的手,環顧四周。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間擺設,她又回來了。

也許是休眠期間的充分進食,沒有明顯的飢餓與燒灼感,五感也比第一次來到公寓時銳利許多。

「打擾了。」她的嘴裡飄出一句敬語。

「真是愛用敬語的傢伙。」湊崎輕笑出聲,「餓嗎?桃買了很多牛血。」

名井往被窩裡縮了縮,點頭。

「我去拿。」湊崎起身走出房間,回來時除了手上的兩袋血,還有後頭一隻扭扭捏捏的平井。

「妳醒了,所以我進來看看。」她說。

名井看了她一眼,然而兩袋牛血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湊崎拆開血袋遞到名井嘴邊,笑道,「妳先讓人家吃飽飯嘛。」

名井進食完,才向平井點頭,「謝謝妳的牛血。」

「沒什麼,妳救了志效,這是應該的。」平井說道。

「不好意思,給妳們添麻煩了。」名井沒來由地道了歉。

三人都是一愣,還是湊崎先反應過來,「妳很在意呢。」

「還不是妳先起頭的?」朴志效白了她一眼。

「現在就真的當自己家吧。」湊崎微微頷首,「對不起,一直誤會妳有不好的意圖。」

名井看著她,欲言又止。

湊崎稍稍別開臉,一手有一下沒一下揉著對方的虎口,接著是名井有力的回握。

「沒關係,我也有錯。」她的聲音很軟,像剛出生躲在母獸懷裡的幼獸。

「要繼續休息嗎?」湊崎柔聲道。

名井縮著脖子點點頭。

「桃,妳送志效出去,我陪她一下下。」湊崎說道。

「嗯。」平井應了一聲,領著人類醫生離開房間。

名井閉上眼睛,緊握著的手隨著睡眠狀態緩緩鬆開。

湊崎突然覺得,這個狀態下的吸血鬼挺人畜無害的,甚至有點可愛。

她發了會兒呆,才起身走出房間,小心翼翼關上門,一抬頭,剛好跟送完人回來的平井對上眼。

「她睡了?」平井用下巴指指房間。

「睡了。」湊崎從冰箱拿出一包血,咬破包裝慢慢享用,「雖然休眠已經結束,但她還需要時間休養。」

「紗夏,」平井穿上拖鞋,「妳最近很奇怪。」

「怎麼說?」湊崎舔舔嘴唇。

「妳對名井,跟對其他人不一樣。」平井說。

「有嗎?」湊崎回想著兩週以來的一言一行。

日間吸血鬼活動力降低的時候,是她負責照顧名井;夜間去領域巡邏的時候,她總是隨意飛兩圈就回公寓樓頂坐著,生怕人家有個三長兩短;名井起來進食的時候,她總搶先拿著血袋在床邊待命。

「對一個在養傷的人,這麼做不是應該的嗎?」她問。

「妳對我沒有,幾百年都沒有。」平井鼓著腮幫子,語句中漫著濃厚的酸意。

湊崎微微一笑,吸空血袋丟進垃圾桶,在好友身邊坐下,「對不起,我好像對她太好了。」

「所以……她之後就跟我們一起了?」平井問。

湊崎看了看同伴的撒嬌臉,突然起了玩心,「如果妳不喜歡她,我會趕她走。」

「沒有沒有……」平井連忙搖頭,「我覺得多一個人挺好的。」

「妳不是不高興我對她好嗎?」湊崎撇撇嘴。

「那是氣話。」平井往後一靠,打開電視。

看著板著一張醋臉的傢伙說氣話,湊崎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因為新來的陌生吸血鬼冷落了相處幾百年的同伴,會被吃醋是當然的。

「怎麼辦呢?」她伸個懶腰,「我不能留會讓桃生氣的人在身邊啊。」

平井翻了個白眼,沒搭理她。

「不知道志效剛剛來的時候妳有沒有聽到,她說名井是可以信任的人。」湊崎話鋒一轉,「妳覺得呢?」

平井盯著電視良久,才開口,「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沒有懷疑過這點。血液中銀離子濃度高到讓傷口不能自癒的話,那種極度飢渴衍生的殺戮慾望,就算是妳我也很難控制。」

「這我知道啊。」湊崎鼓著腮幫子,「我只是覺得,這樣就接納一個人太沒安全感了。」

「那妳站在名井的角度想想,」平井看著她,「幫助素昧平生的人類太沒安全感了,反正她傷還沒好、人類有兩個地主保護,她可以不管,甚至殺了志效來回復體力。但她做的是自己最不利的選擇。」

湊崎突然明白,為什麼朴志效說名井不像孤狼。

她把新生吸血鬼造成的騷動歸咎於自己、擔下朴志效被襲擊的責任,最後是用生命保護一個陌生人類的安全。

雖然是孤獨了一輩子的吸血鬼,但也許名井的內心深處,真的留存著轉化時未被抹去的人性。

這九百年,她是孤狼,卻也註定無法當一輩子的孤狼,她的善意總是吸引生命中的過客在身邊短暫駐足,無論時代如何變化,她都維持著室町幕府年代名井家大小姐的那份純良。

「看來妳想通了?」平井打破只剩電視音效的沉默,問。

湊崎看著走廊底部緊閉的房門,點點頭。

「天黑了,」平井關上電視,看了看外頭,「妳去巡視吧,名井我會顧著。」

湊崎點點頭,一翻身飛出窗外。

「如果名井答應的話,以後就是三個人了。」她看著腳下飛速掠過的景色,心想。

 

***

傷勢恢復之後,兩人詢問了名井留下的意願。

她沒有給出明確答覆,只說可以先一起住一陣子看看。

「南!」三人生活開始後的某天傍晚,湊崎跳進走廊盡頭的房間,原本預期某個傢伙會賴床,但似乎沒這碼子事。

「怎麼了?」名井整理好襯衫的袖釦,轉身。

「身體還好嗎?」湊崎扠著手靠在門框上,「感覺最近白天還是睡得有點多。」

「因為沒事做,我一直都是用人類作息生活的。」名井拿起桌上的手機插進口袋,「有些人類沒事做不也是睡覺殺時間嗎?」

湊崎愣了愣,沒得回話,側著身子讓名井走出去。

「要出門了?」平井從沙發前面冒出來。

「恩。」名井靠在冰箱上,一邊喝水,一邊答,「最近不平靜,我想早點去看看。」

「大阪大那麼多稚嫩的血液是很誘人的。」平井坐回沙發上,「妳要自己一個人去嗎?」

名井喝水的動作一頓,「是啊,怎麼了?」

「總覺得今天有什麼事會發生。」平井關上沒人看的電視,「我和湊崎也去。」

「紗夏姊姊不是輪到今天深夜巡視嗎?」名井問。

「無所謂,我可以再出去。」湊崎走到沙發邊,「妳應該也感應到異能波動跟平常不同了才對。」

「那就一起去吧。」名井順了順束成馬尾的長髮,穿好鞋子,跳上陽台一個翻身,消失在兩人面前。

湊崎和平井隨後跟上,三人在生命機能研究大樓的天台碰面。

名井的異能已經釋放,但密度低到即便是兩名高階轉化者同伴都難以察覺。

「不會消耗太多能量吧?」湊崎問。

名井搖頭,「跟精神力全開差不多,可以持續一整晚。」

平井看著地面隨時間散去的人潮,再看身邊同伴平和的反應,可以判定暫時沒有異樣發生。

「看來上次南殺掉的傢伙也不能警惕那些沒規矩的。」湊崎「嗤」了一聲。

「紗夏姊姊。」名井突然開口。

「嗯?」湊崎應了聲。

「可以去福利會館的便利店幫我買瓶水嗎?」名井問。

這時候被叫去買水真是不合時宜,湊崎探出精神力,發現有三個實力不明的吸血鬼在那間便利店裡。

「如果是高階轉化者的話,我們已經被發現了,不用多此一舉吧?」平井問道。

「也是有高階轉化者會利用這點來偽裝成新生者。」名井染著紅光的瞳孔在暗處閃爍著,「放心,我不會讓紗夏姊姊有危險的。」

「說什麼呢,把我當人類嗎?」湊崎說完,飛身落在道路邊一處無人的地面,再緩緩向福利會館移動,名井則收起異能,和平井一起跟在湊崎身後不遠處。

湊崎抵達便利店之後,發現是三名男性吸血鬼聚集在店內的角落。

她走進店內,假裝正在挑選書報區的雜誌,實則豎起耳朵,留意入侵者的對話。

「我們已經被發現了,感覺這一區的地主就在附近。」

「地主?我只感應到三個沒有異能的生物體。」

「異能是可以隱藏的,而且聽聞大阪大的地主非常兇悍,只要不遵守規矩,一律是殺無赦。」

「你是怕了嗎?我們今天不就是來搶地盤的嗎?」

「上次轉化的新生者就算有銀離子槍都沒能活下來,你不怕?」

「那是他自己沒用被外來者殺死了,跟那兩個地主沒關係。」

湊崎在心裡嘲諷這三個不知死活的人,驀然,一股高濃度異能沖刷過感知,強大如她也覺得頸後汗毛直豎。

異能的主人悠悠哉哉走進店裡,在三個入侵者旁邊的鮮食區閒晃。

是名井。

三人一聲都不敢吭,縮在冰櫃後面的角落直直盯著若無其事放出高濃度異能的高階轉化者。

名井看向店員,在對到眼的瞬間催眠了他,再走向三名入侵者。

「聽說你們想搶地盤?」雖然異能大開,她依舊能維持人類型態的瞳色,眼神宛如捕食者端詳著刀俎上的獵物。

「妳……」其中一個男人的臉色十分驚訝,「妳不就是那個外來者?我……我們搶地盤沒妳的事!」

「她現在也是地主了。」湊崎露出吸血鬼型態,從雜誌區走近,「你們知道大阪大的規則還想搶地盤,是活夠了嗎?」

「沒……沒有,我只是被拉來的!」其中一個男人用極度恐懼的語氣喊出這句話之後,隨即奪門而出。

「那兩位呢?」湊崎瞇起眼睛笑了笑。

兩人對望一眼、一點頭,一個閃身一起衝向店門口,卻在撞破玻璃前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牢牢定住。

「都已經放出這麼明顯的異能了還不反抗,看,被控制住了吧。」湊崎的聲音在後方想起,「南現在心情很不好,要聽話一點喔。」

「剩下的交給我,紗夏姊姊。」名井走到門前讓自動門打開,「妳和桃姐再去附近看看有沒有其他敵人。」

「妳沒問題嗎?」湊崎心知對方的實力可以輕鬆料理兩個不自量力的入侵者,但還是禮貌性的問了句。

「10分鐘,我會在剛剛的天台等妳們。」名井只丟下這句話,就帶著兩個吸血鬼消失在面前。

湊崎探出精神力,感應到平井的位置,解開店員的催眠後便趕過去。

「人呢?」平井坐在福利會館頂樓,監視著周圍的情況。

「南把人帶走了,讓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說10分鐘後在生命機能研究大樓天台碰面。」湊崎說道。

平井往那個方向看了眼,起身,「嗯,10分鐘。」

兩個地主往西方飛了一小段,碰到領域的邊界再往南方走。

一路上沒有再發現異樣,連剛才落荒而逃的三人組之一也已經不見蹤影,她們又檢查過幾個吸血鬼經常逗留的角落,才踏上回程。

「紗夏,我感應不到那兩個人了。」平井突然這麼說。

「也許南放他們走……」湊崎話還沒說完,看到同伴陰沉的臉色,到嘴邊的幾個字又給吞回去。

「妳們的對話我聽到了。」平井翻身閃過迎面而來的一個水塔,「南因為銀離子槍受了不少委屈,一般新生者也不會無緣無故挑戰高階轉化者,必定是受人教唆……」

「他們不會有好下場的。」雖然解決亂源是好事,但平井顯然不這麼認為。

兩人飛進大樓天台視野範圍內時,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厚重,腳步也不如巡視時輕巧。

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和紊亂的異能逸散在這個似乎與世隔絕的空間裡,「不好!」平井飛在前頭,瞥見一個瘦弱的身形將兩名壯碩的男性吸血鬼高高舉起,只消雙手發力一握,就能奪走兩人的性命。

「住手!」平井在大約十公尺外的地面落下,看著已經被憤怒吞噬的同伴。

厚重的空氣是用異能隔出的空間,血腥味來自已經遍體鱗傷的入侵者,四散的高密度異能則象徵累積許久一次爆發的負面情緒。

瘦小的吸血鬼沒有鬆手,猩紅而無神的目光掃向不遠處的同伴,不屬於她的鮮血滴在額頭上,自完美的臉部線條滑落,在浸透襯衫的位置開了叢艷麗的花。

平井和湊崎一生經歷過多少風浪,此刻仍是被面前的景象所震懾。

兩名被制住的吸血鬼都還有氣息,但二人組心知,他們活不了多久了。

「名井,妳先放手。」平井轉為吸血鬼型態,同時放出異能命令道。

一旁的湊崎也緊繃著全身肌肉,以防突然發生的任何情變化。

名井沒有放手,沾著血漬的嘴角微微揚起,雙手用力一晃,又有血液濺在她的額頭上。

「名井,放手。」平井增加了異能的密度。

名井雙手鬆開了些許,但顯然並非出於自願,猙獰的表情說明她正在反抗平井釋放的異能。

「名井……」平井往前跨了一步,但有人伸手攔住她。

「南,他們已經活不了了。」湊崎站到兩名同伴中間,「聽姊姊的話,放手好嗎?」

名井依舊沒有動作。

湊崎丟了個眼色給同伴,平井雖然感到疑惑,但還是收起用以壓制名井的異能。

名井這才鬆手,讓瀕臨死亡的吸血鬼重重摔落地面。

「為什麼?」她問,「為什麼要我放手?」

平井二話不說走上前,雙手插入入侵者的胸腔,一扭一絞,兩名吸血鬼立刻化成散落一地的風沙。

「這種會弄髒手、會得罪人的事,還是讓我們來吧。」平井舔掉手上的血漬,說道。

名井看著她,眼神充滿不諒解,「為什麼我不能殺了他們?」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南。」平井喊了她的名字,「妳有把我們當成夥伴嗎?」

名井愣了愣,隨即回想這一兩個月的生活。

她在陌生人的公寓裡有了自己的房間,房間的擺設是她習慣的樣子。

起初她經常自己躲在頂樓發呆,湊崎總會跳上來拉她回去和平井一起看電視;現在她不愛看電視了,但會一邊玩手機遊戲,一邊和兩人一起待在客廳裡。

偶爾出門看到平井和湊崎喜歡的甜食,她會帶一些回家,看著兩人享用甜食的幸福表情,是她的日常樂趣之一。

她知道平井食量大,買吃的總會給她多帶一些。

她知道湊崎經常忘記交付費頻道的月費,就用自己的錢一次給人家續了半年。

相反地,雙人組也待她很好。

剛開始血毒尚未袪淨的時候,無論清晨黃昏、白天黑夜,湊崎或平井總有一人在旁照料;而三人生活開始的時候,兩個姊姊把吸血鬼最活躍的夜間巡視讓給她;也知道她拘謹怕生,不會逼著她一定要一起做什麼事,總是保持著一個親近但不冒犯的距離。

名井稱呼兩人以姓,可對於兩人稱呼自己的名字,她並不排斥,這些跡象足以說明,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在西宮市獨居的孤狼。

平井稍稍退開一步,三人間的沉默持續,名井似乎已有答案,只是尚未說出口。

「為什麼呢,姊姊?」半晌,她說,聲音裡帶著哭腔,「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們呢?」

「因為是夥伴啊,南。」平井對上她的目光,「雖然恩怨由妳而起,但妳不顧性命保護志效,已經夠了。」

她走上前,將年下吸血鬼擁入懷中,「不要還想著獨自承受一切,妳現在有我們了。」

突然到來的溫情讓名井有些措手不及,她猶豫地舉起雙手,此時,身後的湊崎紗夏也加入擁抱中,這樣的感覺,已經被塵封在記憶深處太久,久到近乎遺忘。

「母親對不起妳,但拜託妳,就算一個人也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啊。」

900年前,被逐出家門的那個深夜,母親背著全家人來送她,留下這麼一句。

她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孤狼。

積蓄已久的委屈和苦楚,終於化做源源不絕的淚水,溢出吸血鬼的眼眶,流過血跡凝固的臉頰,落在平井的衣服上。

「雖然一直沒說,但我和湊崎已經把妳當作家人了。」平井輕輕拍著年下吸血鬼的背脊,「就當是給我們一次贖罪的機會,好嗎?」

名井哭了很久,直到秋末的微風吹散一地的細沙,才黏著對方帶來安全感的肩窩,點點頭。

雙人組決定在天台待一陣子,讓小年下調整一下情緒再回去,順便清除殺戮留下的痕跡。

這期間,名井坐在矮牆邊,乖巧的像水族館裡等待餵食的企鵝,跟方才凶象畢露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

「餓嗎?」湊崎收拾到一個段落,想到名井的能量消耗不少,連忙跑來問道。

年下吸血鬼搖搖頭,「不是很餓,可以等妳們忙完一起回去。」

湊崎這才放心回頭,剛好看到平井把撕碎的布料扔進垃圾箱。

「好了嗎,桃?」她問。

「好了。」平井拍拍手上的灰塵,向坐在地上的吸血鬼伸手,「走吧。」

名井看了伸來的手一眼,再看向湊崎,得到兩個肯定的點頭後,她才拉著平井的手起身。

受傷醒來時惡意侵入體內的恐怖能量,如今像是守護神般圍繞在自己身側,思及此處,名井從未在兩人面前揚起的嘴角浮現一抹平靜的笑意。

「想到什麼了?」湊崎覺得新奇,問道。

名井搖搖頭,「什麼都沒有,但很幸福。」

 

このままでいいの

私のままでいいの

だから無理はしないよ

ダメな自分も好きになれる日まで

泣いてばかりの日々なら

優しい心が 育って 誰かを救えるはず

 

這樣就好了,做自己就可以了

所以不要勉強自己

等到連做不到的自己都喜歡的那天

如果生活的日子裡只有淚水

請讓善良的心成長,去拯救什麼人吧------《Bouquet-MISAMO》

 

(完)

arrow
arrow

    loveyoursout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