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ault she made
“小南,是媽媽對不起妳。”
聽著母親那頭傳來的哭腔,名井南默默按下掛斷鍵。
***
南爸在她們取得保護令之後、搬家之前,還有一次暴行。
那天,名井南替母親去超市購物返家,還沒進門就聽見爭執的聲音。
“再不走我要報警了。”是南媽。
“說什麼傻話,這房子可是我買的,裝潢費用我出的,憑妳那張沒用的廢紙就想趕我走?”
聽見那男人傲慢的語音,名井南只覺怒氣上揚,扭開門鎖,一腳踹開大門,此舉成功吸引南爸的注意。
“唉唷,是我的寶貝女兒呀?”
“滾。”名井南把買回來的東西扔在一邊,拾起擱在玄關的球棒指著自己的親生父親。
“看妳教出來的好女兒……”南爸的表情有些扭曲。
“不要動我媽,如果你還識字,應該看得懂保護令上寫什麼吧?”
“小南,不要這麼說話,她是妳父親。”南媽企圖阻止女兒繼續激怒丈夫,卻適得其反。
“看,你打了十幾年的老婆還是站在你這邊呢。”名井南冷笑。
“是啊,所以妳是不是該收斂點了,小南?”南爸一邊說,一邊步步逼近。
“媽,快報警吧。”名井南稍稍往後退,拉開與父親的距離。
南媽趁著丈夫專注力在女兒身上,默默退到廚房。
下一秒,意外發生。
南爸瞬間上前一步,一手逮住球棒搶到手,一手抓住女兒肩膀往牆上一推。
名井南畢竟是女兒身,抵不過父親的全力推搡,一頭往旁邊櫃子上撞去,力道之大,震動了擺在櫃上的雕像,朝著她的頂心當頭落下……
南媽聽見巨響衝出來時,看見的,是南爸倉皇逃走、女兒捂著額角想追出去的畫面。
“小南!”南媽從背後抱住她,“別去了,妳打不過他的……”
“打不過?”母親出面阻止,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現在不讓他吃點苦頭,以後就是我們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媽結婚20年難道悟不出這個道理嗎?”
“小南,他……他會改的。”南媽退後一步,無意間露出還停留在桌布的手機畫面。
“妳沒報警是嗎?”名井南臉色一沉。
“小南,我……”
“媽,看我。”名井南拿開遮住傷口的手,被陶瓷碎片割裂的傷口立刻湧出鮮血,順著完美的臉部線條緩緩滑下,滴落在她的淺藍色襯衫領口和光滑的磁磚地上。
“我還能相信誰呢……”揚起的嘴角很快被血液浸透。
南媽沉默不語,這是個複雜而簡單的問題,名井南比她強悍許多,但是走或不走的決定權,依然在她手裡,已經忍受了20年有餘,隨著南爸察覺自己的控制力大不如前,下一次可能受到的傷害可能遠遠不只如此。
“小南,我先帶妳去醫院,回來把東西整理好,過幾天就搬家,好嗎?”她堅定地握起女兒沾滿血的那隻手,她是最後的底限,是可忍,孰不可忍?
名井南神色稍緩,跟著母親出門、上車,她想起小時候母親帶著她四處溜達的情景。
“這個先給妳壓在傷口上。”南媽遞出一條毛巾。
名井南接過壓在口子上,閉上雙眼。
***
林娜璉在休息室坐立不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來敲門聲,“林醫師,我們繼續吧。”
“妳……沒事嗎?”林娜璉拉開門,看著面前失魂落魄的女子。
“那是我該自己解決的事,跟之後的治療……”
“妳是白痴嗎?”林娜璉手插著腰,嘆口氣,“心理狀態不穩定的話,後續的流程對當事人有害無益啊。”
“我可以的。”她紅腫的眼眶散發著無來由的固執。
“不行。”林娜璉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我現在不能為妳治療,請妳離開。”
對視的火花在空氣中爆開,目光的交集似是稍有差池,就有一方要血流漂杵。
半晌,名井南垂下眼,“好,我走。”
“等等。”林娜璉拉住她,“我載妳回去。”
“回K城嗎?”名井南銳利的目光讓她頸後汗毛直豎。
“當然。”診所到K城要兩小時車程,她開始盤算著缺席晚上和幾個同事的飯局,畢竟這貨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她的飯碗真要完。
“那就麻煩林醫師了。”名井南微微傾身,嘴角噙著奇怪的微笑。
林娜璉咬咬牙,一把撈起車鑰匙和錢包,拉著名井南一直走到自家的停車場,意外地,她乖乖上了車。
白色凌志駛出地下室,外頭的天空烏雲密佈,不一會兒,大雨便傾盆而下。
車上的氣氛靜默地令人窒息,林娜璉一回神,才發現握著方向盤的右手已經冷汗涔涔。
“林醫師。”名井南突然開口。
“什麼事?”林娜璉其實被嚇得不輕,只是表面上強做鎮定。
“我想去個地方。”
“哪裡?知道路嗎?”林娜璉左手輕撫著窗戶的開關,緩解心裡的慌亂。
“可能需要問一下,不過大抵上是知道的。”名井南一手支著臉頰,看著窗外被打濕的世界,幾個忘帶傘的行人只能在騎樓下等著雨勢減緩。
“睡一會兒吧,沒那麼快到。”
名井南搖搖頭,真言無情,有些事就是忘了也罷,但她執著於打開那個潘朵拉之盒,才讓自己被傷得體無完膚。
能怪母親嗎?
要是自己沒激怒父親,能有那天的事嗎?
她抬手觸碰瀏海下一塊並不明顯的疤痕,據南媽所說,那裡縫了十針,之後也因為傷口發炎在醫院住了幾天,那幾天,南爸奇蹟似的沒有出現。
南媽說,兩次傷及頭部的重大意外,確實影響了她的性格,小時候的南笑容有如冬日暖陽,然而隨著南爸的暴力越發肆無忌憚,她的笑容越來越少,出事後的一年更是想看到一點表情變化都難,即便罪魁禍首入獄後狀況好轉不少,南媽仍是語帶哽咽地說,希望愛笑的女兒趕快回來。
期望,那是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壓力,是裹著糖衣的毒藥,是披著羊皮的狼,能讓人奮發向上,也能讓人墮落深谷。
“名井。”林娜璉趁著紅綠燈的空檔,將她從沉思中喚起。
“什麼事?”
“能問問……妳恢復記憶前的事嗎?”
名井南似是有些見外,但仍點頭表示答應。
窗外仍是大雨滂沱,車內,名井南的心情不起波瀾,也許是麻了,也許是累了。
“到那個地方,無論是什麼,我都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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