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風

***第二十九章

黃安恭恭敬敬的退出主房，暗夜搖曳的燭火中，便只剩了孫氏夫婦兩人的身影。

「官人有何事……」孫夫人將眼神隱進陰影中，避免丈夫眼尖發現。

「夫人最近……十分辛苦吧？」孫老爺從座上起身，走向妻子。

「嗯。」孫夫人應了一聲。

「對不起，我也沒發現那孩子就是名井南，只道是長的相像的人，給妳帶了很多麻煩……」

「這不是你的錯，論手段，我們能比精怪高明到那兒去呢？」

「夫人，賞錢給黃先生吧，我想……不要再依賴那些旁門左道了。」

孫夫人的震驚展露無疑，「為……為什麼？」

「代價太大了，我們閨女怎麼被救回來的，妳心裡沒數麼？」孫老爺的語氣柔和而堅定，「名井南妖歸妖，可為人還是義氣的，我聽說狐狸精換命是要斷尾的，斷尾便是折修為，修為對妖來說，和命一樣重要，她肯為我們家閨女賣命，這不是真情麼？既是真情，我們做父母的，又何必奪人所好呢？」

「老爺……」孫夫人被說的有些沒底氣，「人妖殊途……」

「我知道，可是伯璉還在塞外，也欠些歷練，與其讓孩子去接觸一些閒雜人等，不如就讓她倆好好交往。夫人，妳不覺得，我們閨女最近成熟不少嗎？」

孫夫人聞言，低下頭回想。

本來家裡僕人多少對女兒的大小姐脾氣頗有微詞，可這兩年來幾乎沒怎麼聽說；本來不怎麼收拾自己房間的，最近也能打理整齊了；本來對家裡的日子有許多不滿，這幾個月似乎也逐漸減少了？

那是她看不起的妖精名井南嗎？比起來，她是孫彩瑛的友，亦是孫彩瑛之師，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她接近孫彩瑛沒有惡意，只是為了單純的交個朋友，並且為這個朋友帶來好的改變？

這等奇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夫人，可明白老夫的意思？」孫老爺輕拍妻子的背脊。

「明白……」孫夫人回答的有些猶豫。

「也罷，這事需要時間去想，我也不強求，」孫老爺擺擺手，「時間真不早了，早些歇著吧。」

主房的燭火熄滅，房門外，有個人影，臉上掛著奸笑，摸黑回到自己的廂房裡去了。

另一廂，孫彩瑛也才剛熄燈，已經是三更天，她卻睡意全無，只得爬起身，望著窗外的星空出神。

「彩瑛？」那聲呼喚很輕，孫彩瑛沒聽見。

「彩瑛？」那人不放棄的再呼喚一次。

「什麼人？」孫彩瑛一回神，發現「宇文南」，也就是名井南，趴在窗底看著她。

「阿南！」孫彩瑛難掩興奮，蹦到窗邊把人拉進來，「妳怎麼來了？」

「想妳啊，」名井南嫣然一笑，「順道……來實現我的諾言了。」

「妳還記得！」孫彩瑛有些驚喜。

「當然，我從不食言。」

「謝謝妳……」孫彩瑛緊緊抱住眼前的人，「妳近來……可安好？」

「不是都讓青雲給妳帶消息嗎？我很好啊。」名井南輕拍她的背。

「不知道……總覺得妳出了什麼事……」孫彩瑛說著，卻又有些彆扭的脫開這個懷抱。

名井南知道箇中緣由，跟著鬆開手，退開些，輕聲問道，「那妳呢？夫人他們有沒有再為難妳？」

「母親一直都忙著跟黃先生安排某些事，但他們不讓我知道……不過他們沒有為難我。」孫彩瑛低下頭，眼色有些灰暗。

「沒有為難妳，我就放心了。」名井南雙手背在身後，望向窗外。

「對了，小翠呢？」孫彩瑛想起被嚴刑拷打的貼身婢女。

「送去一個朋友家養傷，最近身子大好，就讓回家去了。不用擔心，我有差人護著。」名井南答道。

「阿南。」

「嗯？」

「妳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孫彩瑛下意識地抓緊衣服的下襬。

名井南深吸了口氣，點點頭。

「也罷，我就覺得奇怪，妳一個將門之女跟我素昧平生，怎麼會無緣無故處處相助呢？」孫彩瑛自嘲道。

「彩瑛啊……」名井南轉過身面對她，「除了跟過去有關的，妳想問什麼，就現在問吧。」

孫彩瑛咬咬嘴唇：「那就沒什麼好問的了。」

名井南聽了，沒有回應，只是轉頭繼續面對窗外。

氣氛頓時有些凝重，兩人心裡各有所思，卻沒有人願意先開口。孫彩瑛的目光掃向名井南，平日的溫婉和煦、秀外慧中，此時一丁點都看不見，只見無盡的憂傷與惆悵。

「阿南……」她打破窒息的靜默，「動手吧，無論結果好壞，都要面對的。」

名井南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妳知道了？」

孫彩瑛張張嘴：「知道什麼？」

名井南盯著孫彩瑛好一會兒，別開眼，揉揉額頭，「沒事，我多心了。」

「阿南……」孫彩瑛靠近了一些，「妳之前不是這樣子的……」

名井南現在腦中就是一團毛線，紊亂不清，想抽刀斷念，卻又只是讓念想更加不可收拾，明明來之前一再告訴自己要速戰速決，可現實往往就是不盡如意。

「彩瑛……」她握緊藏在身後的雙手，「妳真的準備好了嗎？」

「嗯。」在這關頭上，孫彩瑛意外的比名井南還冷靜。

「坐下吧，閉上眼睛。」她的聲音恢復平穩。

孫彩瑛照做了。

名井南緩步移動到她面前，出指點住幾個重要的經脈和穴位，一揮手、捏訣，一道微弱的白光罩住孫彩瑛全身，使她身上的惡咒立即顯形，扭曲的咒文掙扎著，企圖完成主人派下的任務，但被白光完全壓制。

「人類弄的三流貨色，還是別癡心妄想了。」名井南專注的看著眼前的狀況，待惡咒被淨化，右手腕一翻，絲絲白光從指尖散逸開來，將飄在空中的咒文一點一滴蠶食殆盡。保護的咒文已經被破壞，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名井南封住孫彩瑛的睡穴，把她抱到床上，咬破右手食指，在空氣中畫下數道紅光，一併封進孫彩瑛體內，不出意料，孫彩瑛體內產生了非常強烈的抵抗，並且能看到黑氣四處亂竄。

「安分點吧……」名井南雙手捏成兩指訣，在自己眉心一晃，一道金光自她右手亮起，順手往床上一指，金光飛入孫彩瑛體內，黑氣遇之即散，剩餘者想竄往其他經脈，卻都被名井南事先封閉的經脈阻住去路，不多時，黑氣被清的一乾二淨，一個黑色的咒文漸漸浮現在空中，名井南迅速出指，金光乍現，將咒文團團圍住，越縮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收起功力，名井南鬆了口氣，解開孫彩瑛的穴道，接著，便只能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