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風

the day they started

"相見自是有緣。"

***
“名井妳還真準時。”朴志效看著車站的標準時間，自己已經比約定時間提早了五分鐘，名井南卻早就等在那兒。

“我習慣提早十分鐘。”她淡淡的回應。

“車票買了嗎？”朴志效揚揚手上的皮夾。

“聽從妳的建議，還沒買呢。”

“那車票算我的。”朴志效三兩步跨到售票窗口前，“兩張票，8點30分，到K城。”

“這怎麼好……”

朴志效邪邪一笑，“午餐妳請。”

名井南抽了抽嘴角，怪不得這人能在銀行上班，算盤打得精啊，分毫不差。

“沒去過K城吧？”朴志效一副妳這鄉巴佬的模樣。

“去過一次……”名井南說到一半，腦袋裡嗡的一響，改口，“不對，沒去過。”

“所以到底是去沒去啊？”朴志效沒留意她眼神瞬間的散亂。

名井南搖搖頭。

“那好，”朴志效一拍手，“接下來就讓我朴志效為妳展示K市的特色與熱情吧。”

名井南禮貌的笑了笑，瞇起的雙眼剛好掩住了瞳孔深處的恐懼。

她哪裡都想去，就是不想去K城，看到打工的地點位於K城時，她十分猶豫。

那裡，是她留下傷痛的地方，是她想逃離的地方，然而，理智告訴她，再逃，就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直面過去，更沒有機會重獲新生。

向著K城的列車掠過一座又一座小城，名井南看著不斷倒退的風景，耳邊朴志效低聲而滔滔不絕的說著K城的奇聞趣事。

她明明都知道，但還是間隔一段時間就點點頭，裝做很新奇的模樣，幾年的工作經驗，讓她學會掩蓋自己的傷口，人前光鮮亮麗，人後，只能躲在角落，低聲飲泣。

她是土生土長的K市人，卻沒向任何人承認過。

因為回憶，痛的不堪回首。

***

身旁的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朴志效訕訕的住了嘴，趴在活動餐桌上看著她的睡顏。

大概是覺得移動日不需要大費周章，名井南只打了底妝、隨意抹了點唇膏，白皙嫩滑的皮膚在光線的襯托下更加透亮，睫毛在沉睡中輕輕顫動，精緻的五官宛若透過上帝之手精雕細琢，比起濃妝艷抹的她，又是另一番姿色。

美貌、高學歷、多金，朴志效想不通，這樣一個360度的人生勝利組，為何會辭掉高薪的工作，轉而接受一個鄉下收入微薄的兼職。

不過這種涉及別人隱私的問題，朴志效向來興致缺缺，連好友俞定延都曾經挖苦過她，“朴志效妳就不能多長幾個心眼兒麼？真真比鋼鐵直男還直男……”

“別人私事有什麼好問的？”

“好歹替人家想想啊，不要總想著當什麼K城小博士啦。”

“不干妳的事。”

後來俞定延就不在她面前提了，大概是那張碎嘴也有說累的一天吧。

列車行駛的平穩，在規律的晃動中，累了大半早上的朴志效也漸漸有了睡意。

***

“各位旅客，本列車即將抵達K城站，下車時，請記得您的隨身行李，並請留意車廂與月台間的縫隙。”

朴志效眨巴著大眼睛，這一覺竟然直接睡到站了。

“醒來了？”身後傳來溫柔而低沉的嗓音。

“嗯……”朴志效伸伸懶腰，收起活動餐桌。

身邊人掛著兩隻耳機，眼睛緊盯著手機屏幕，雙手拇指在屏幕上游移著，似乎在搗鼓什麼。

“手機有這麼好看？”朴志效揉揉還沒完全清醒的雙眼。

“嗯。”名井南應了一聲。

“沒情調的人。”朴志效“哼”了一聲。

“看手機也能很有情調的。”名井南揚起嘴角，接著調大耳機的音量，隔絕外界所有會打擾她的聲音，直到列車漸漸減速，在月台邊完全停止，才關上音樂，收拾手邊的行李。

兩人隨著人潮走出車站，雖然是冬天，但氣溫比其他地方溫暖的多，名井南甚至需要抬手遮住刺眼的陽光。

“喂？爸，我們到了。3號……好的，馬上過去。”朴志效接了通電話，拉住名井南，“走吧，搭我爸的便車。”

那人輕拍她的手，“別緊張，我自己能走。”

“沒辦法，妳看起來就是會走丟的人。”朴志效挖苦道。

名井南一扁嘴，甩開她的手，手臂緊緊黏著對方，但就是不牽上去，直到朴志效覺得有些不自在，藉著人潮走到名井南前頭，不用想，都知道對方臉上掛著得意的微笑。

乍看之下挺冰山的，其實是個小腹黑麼？朴志效埋頭往前走，心裡這麼想著。

“志效呀，這裡~”朴爸開著一台白色RAV4，向兩人招招手。

朴志效走向打開的後車廂，把行李一股腦扔進去，回頭要幫名井南搬的時候，卻發現那人早就安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向她咧嘴微笑著。

“好吧……”朴志效搔搔頭，兩人一道上了車子後座。

“叔叔好。”名井南禮貌的打招呼。

“聽說是志效的新朋友？”朴爸問。

“是的，跟志效同年呢。”名井南回答。

“真是太好了，家裡剛好缺人手，又怕是志效不認識的人。”

朴爸專心看著眼前的路況，沒注意到後座名井南眼中閃過的一絲疑惑。

“爸，我其實沒關係的。”朴志效對於父親所說的似乎有些慌張。

“名井是要跟妳一起工作的人，怎麼能不多了解妳一些呢？”朴爸打個哈哈。

“可是……”

“既然志效說沒關係，就算了吧。”名井南出聲緩頰。

朴爸趁著停紅綠燈，瞄了眼後視鏡，名井南一手支著臉看著窗外，墨黑的瞳孔深不見底，朴志效則扒著駕駛座，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好吧……”朴爸妥協，輕巧的轉移話題，“名井應該有先看過資料了吧？”

“看過。”

“看過的話，一會兒帶妳看環境應該會快些。”朴爸打亮方向燈轉過一個街角，“名井擅長哪方面的工作呢？”

“外語、銷售……”她沒說謊，畢業於全國第一志願的商學院，會說英、日、韓三國語言，辭職前是在知名金融公司的銷售部門工作。

“嗯……”朴爸贊同似的點點頭，“我們正因為接待外國遊客不方便而苦惱呢。”

“如果能解決您的煩惱，是我的榮幸。”名井南微微點頭。

短暫交談之後，朴爸把全副精力放到眼前，專心駕駛，讓後座的兩人有了喘息空間。

朴志效對於底子沒被老爸賣掉這點大大的鬆了口氣，名井南卻是石化了一般，凝固在窗邊。

她明確的感覺到，從見面開始，名井南就是個有故事的人，對於他人的情緒有敏銳的感知，卻也善於逃避那些不願面對的事實。

是該同情，還是還她一個空間，讓她獨自整理那些不願為人所知的過去？

朴爸在前座悠閒的開著車，後座的兩人，卻各懷心事。

她們的故事，才正要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