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風

***第三章 那曲

周子瑜是被手機震動的嗡嗡聲叫醒的，凌晨四點鐘，天還沒亮。

行裝前晚已經打點好，所以只要洗漱一下、吃過簡單的早餐就能出門了，牧民們習慣天亮後抵達休息的地方再好好吃一頓。

洗漱完畢，瑜爸剛好牽好牲口從外頭回來，「唷，還挺準時，以為要大哥他們過來催才肯起呢。」

「好一陣子沒回來，一回來就麻煩人家怎麼行？」周子瑜一邊打哈欠一邊啃著沒有溫度的熟玉米。

「就說妳比那些傢伙有出息，」瑜爸整理著被風吹亂的衣服，笑道，「妳不知道哪個堂哥因為貪睡被直接被我兄弟們拋下了，被當了一大過年的笑話。」

「大山裡危險，我希望有個好的開始。」周子瑜把玉米梗扔進垃圾箱，看著窗外仍然闃黑的夜色。

「馬牽好了，東西搬一搬就上路吧？」瑜爸拉開大門。

「這是自然。」周子瑜洗過手，拎起行裝，放到馬背上綁妥。

瑜爸鎖好門，一個翻身上馬，「爸送妳這一趟，過後咱們就是拉薩見了。」

「你就在縣城好好逍遙吧，太記掛我會傷身體的。」周子瑜也跨上馬，跟著父親的腳步向東前行。

兩人並肩緩行約半個鐘頭，抵達那恰村尾時，天邊才露出些許微光。

周大周二仍在打理行裝，遠遠便看著兩騎兩人慢慢靠近。

「大伯二伯早。」周子瑜還未近前便下了馬，牽著牲口上前和兩位伯父打招呼。

「唷，子瑜，」周大把最後一隻綿羊趕進羊群，才揮著手過來，「山下水土真養人，又長漂亮了呢。」

周子瑜搖搖頭，「擱山上又要變醜了，自然要漂亮一些好消耗呀。」

「哈哈，」周大對著父女倆大笑兩聲，「小傢伙這嘴也伶俐了不少啊，兄弟。」

「嘿，以前還擔心孩子笨嘴拙舌呢，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瑜爸拎著兩小瓶貴州茅台塞到周二手裡，「最近天不好，帶上暖暖身子吧。」

周二見了連忙要往回推，偏生人家巧妙的一步空出不大不小的距離，讓他拒收的動作顯得有些唐突。

「收就收吧，都是家裡人，那麼拘謹做啥？」周大湊過來，伸手搶過兩瓶茅台放進行囊。

「還是大哥豪爽，」瑜爸嘻嘻一笑，翻身上馬，「我家閨女有什麼不足之處，就請兩位兄弟多多照看啦。」

「你趕了二批也不輕鬆，趕緊玩兒去吧。」周大擺擺手。

瑜爸也沒客氣，一聲清叱，眨眼間就去了大老遠。

周子瑜目送父親離開，這頭對著兩個伯父依然客套，「有請二位伯父多多照顧了。」

周大周二互看了一眼，周大笑道，「妳願意來已是不易，好好幹，這趟活兒自然不會有什麼難處的。」

周子瑜點頭表示知道。

接著，周二帶著她清點過牲口數量、食糧裝備等，又吩咐了些分工、注意事項之類，三人才各自上馬，繼續東行。

周子瑜抬頭，破曉的曙光將山巔上的天空染成橘黃色，山巔下背著日光，映著那夜色將退未退的天，深藍與橘黃間涇渭分明，也只有大自然的巧手，才能染出這般絕美的色調。

***

天亮後不久，牧羊隊趕到蓬錯湖附近，便停下來準備用早餐，先讓羊群散在一定範圍內活動，三人輪流吃早餐以及警戒週邊。

與其說是早餐，不如說是藏人最常吃的——新鮮糌粑和酥油茶。

周子瑜吃慣了東北的食物，剛吃到乾巴巴的麵食真像是要把大大的不習慣吞進肚裡。

「果然臨走前吃頓酸菜白肉鍋是對的。」她一邊想，一邊勉強把那團麵粉和著酥油茶嚥下。

周二本來坐在幾尺遠的地方，觀察他姪女兒許久，屁顛屁顛的靠過來，「孩子吃不習慣麼？」

周子瑜聽見這話，牙關一咬，把餘下的麵食吃的一乾二淨，才抬頭對上二伯的目光，「習慣的很，我好歹也是在高原上出生的。」

周二看著她皺成酸菜的眉頭，笑一笑又挪回原位，小姑娘抓緊這空隙灌了老大一口水，嘴裡的乾澀感才稍稍退卻。

周二看著這人的一串操作憋得幾乎要笑出肋骨內傷，好在值守的周大時間到了要回來換人。

「換我吃早飯啦，誰去？」周大勒住馬韁，還不急著落地。

「我去！」周子瑜剛在湖邊淨過手，忙蹦著過來。

「那就交給妳了，出什麼事兒記得喊我們。」周大跳下馬，拿了食物就開始吃起來。

周子瑜俐落的上馬，立刻趕到羊群中，同時清點數目，確認無誤之後才在羊群外圍閒晃，晃到鄰近的山頭附近時，她察覺有個黑點就在山頭上，便喝住坐騎，掏出望遠鏡往山頭上看。

是一只黑獒，然而距離太過遙遠，看不清除了體型以外的其他特徵。

野生的獒性野難馴，攻擊人類家畜的事件時有所聞，周子瑜放下望遠鏡，看看對潛在危機一無所知的羊群，不自覺把一顆心往上提了提。

黑獒往此處盯了兩三分鐘，便往反方向離去，周子瑜暫時放下心，但還是繼續在羊群邊警戒著，直到周大周二騎著馬過來驅趕羊群上路。

天氣意外地好，羊群走得也快，原本預計天黑才能抵達那曲，到達時天邊仍是暮色未去。

他們沒有進縣城，只是在城外不遠處圍了簡單的羊圈，同時在一旁紮營生火。

照往例，晚飯結束之後也是由三人輪流巡守，只是不同於小休時的十分鐘一換，改為一鐘頭一換，天黑後直到天亮十多鐘頭的時間，沒有人能睡一頓好覺，畢竟高原上的夜晚，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晚飯不是糌粑，周大下了罐頭蔬菜麵，雖說只是方便麵水準，對於剛回歸高原游牧生活的周子瑜來說卻已經是種小確幸了，一手捧著麵碗，一手巴不得把整碗食物全塞進嘴哩，吃得那叫一個香甜。

小姑娘有趣的反應，倒是讓枯燥的營地裡添了幾絲趣味。

吃過飯，周二閒得無聊，點了根菸，坐在火堆邊哼起小曲，周子瑜支著耳朵聽，本以為是傳統藏族民謠，聽清了發現是李娜的《青藏高原》。

原曲是高亢的女聲，然而給她二伯父這麼一哼，那群山攢簇的大器沒了，倒像是驚蟄時雷聲的低語。

「二伯怎麼不唱酒歌？」周子瑜趴在營帳門口問。

「唱什麼，才剛開始趕牲口呢，」周二呼出一口長煙，「妳要想聽，等到了拉薩妳四大姨家裡，桌上擱個麻辣鍋，地上擺十斤好酒，咱們一起唱，多來勁兒？」

「也是。」周子瑜應了一聲，隨即把頭縮進帳裡小憩，兩小時後就是她上崗值守了。

睡夢中，她又夢見在瀋陽的那段日子，只是還沒來得及享受，便被周二喚醒，只好揉著惺忪睡眼上工。

此處雖離那曲縣城不遠，但已經不見城裡的燈光，在這沒有人造光線干擾的地方，除了天邊幾片薄雲和山巒的遮擋外，夜空中閃亮的繁星數不勝數，璀璨的星光甚至將大地萬物都染上一層低調而獨特的銀色。

周子瑜迷醉在這片景色中，直到羊圈裡的某隻羊放了個響屁才驚覺自己仍有要務在身，連忙清點過牲口數量無誤，又繞著營地走了幾圈，才坐回火堆邊取暖。

她看向羊圈裡縮成一團的羊群，白絨絨的一團，讓柴火的微光映著，確實有些可愛。

趕牲口雖然辛苦，可說實話，還是有些難以言狀的有趣之處。

她在瀋陽時，大城市的娛樂非常多，然而她休假經常在住處衝網浪衝到睡著，渾渾噩噩地過了那些應該做點什麼的日子。

在山上則完全相反，明明更加無所事事，卻總能在這艱險的環境下找到生活的樂趣。

比如說微光照耀下縮成一團的綿羊們，套句網上的說法就是「讓麻麻好想捏一把」的感覺。

「想什麼呢，多危險啊。」周子瑜甩甩差點見周公的腦袋，起身到羊圈附近繞繞。

柴火的光線只能照到羊圈外頭幾尺的地方，再遠其實就啥都見不著了。

周子瑜就這麼立在光與影的邊際，瞇著眼努力往黑暗裡瞧，最終只是徒勞無功。

混完一個鐘頭，換班時間也到了，她回頭叫醒周大、添過柴，才鑽進營帳、悄然睡下。

---------------我是分隔線---------------

接下來幾個章節可能比較無趣，大家就斟酌著看吧ˊˇ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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