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風

***第三十八章

「我說我心滿意足啊。」名井南笑道。

「不對，妳不是那個意思。」孫彩瑛止住了哭泣。

名井南看著她，先是一愣，接著輕輕一笑，「看來……妳變聰明了。」

「南，妳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孫彩瑛口氣很是著急，但又不敢晃動人家身子，只是緊抓著床單。

「要去天山了……」名井南靠在枕頭上，呆呆地盯著床頂。

孫彩瑛頓時覺得喉頭宛如堵了個硬物，嘴巴像金魚似的一張一闔，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是為了能早點跟妳相聚，在青山將養著也不是好不了，就是慢。」名井南頓了頓，「也順便去看看我師父，這一去就是找她麻煩，她一定又要唸我了……」

看著孫彩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補了句，「如果等不到我回來，就趕緊找人嫁了吧，我不能這樣耽誤妳。」

孫彩瑛杵了半天總算找回聲音，「妳都能等我恢復記憶，沒有我不能等妳養傷的道理！」

「可人類的青春……」

「妳們狐狸的青春就不是青春嗎？」孫彩瑛打斷她的話。

名井南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笑意，「知道了，方才就是試試妳，別緊張。」

孫彩瑛被著麼一逗，倒也沒生氣，只是鬆了口氣，「那就好……」

「我不在的話，妳打算怎辦？」名井南把手覆在孫彩瑛的手背上，問道。

「還能怎麼辦？照顧我爹娘吧。」孫彩瑛聳聳肩。

「彩彩，家人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名井南有些憂心的目光掃過來。

孫彩瑛聽了，呆了呆，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妳們這些人，又要我照顧妳，又要我顧家……妳說，我該聽誰的好呢？」

「她們只是覺得妳棄我於此，情義上說不過去罷了，妳的根是孫家，不是我……我充其量，不過是孫家的救命恩人……」名井南說到此處，眼神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別這麼說，南。」孫彩瑛爬上床，靠在小情人瘦的像乾柴的肩膀上，「定延姊說了，妳這樣就是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

名井南眼簾低垂，「這話……是之前定姊跟娜璉姊相好的時候，我告訴她的，看來到現在，連我都不相信自己了……」

「南，這不是妳啊。」孫彩瑛把被角往上揪了些，讓名井南的腰際也能暖和一些。

看來，幾次傷重的打擊，使一直以來智計無雙的青山女帝，也開始思考自己的決定，懷疑現下的生活，是否配的上當初拚死拚活的付出。

「妳想，如果沒有人拿命阻止饕餮，如今小至孫家、大至北城，可還有一個活口在？可還能像今天一樣安居樂業？」孫彩瑛換口氣，續道，「因為這些回報是看不見的，是妳躺在這裡感受不到的。」

「這倒是……」名井南自嘲的一笑，「看來……我想多了……」

孫彩瑛沒有抬頭，雖然枕在頭下的肩膀骨感生疼，可越是想離開，就越是覺得這肩窩有安全感。

「彩彩，妳可還記得這個？」名井南左手伸進枕頭裡，掏了個什麼物事出來。

孫彩瑛定神一看，原來是出事前，在平川縣那個小縣城買的娃娃，只是上面沾滿了乾涸的血跡。

「當然記得，這個之前也沾過我的血，我娘看著可愛沒扔掉，還拿去洗了。」孫彩瑛從懷中摸出一模一樣的娃娃，光亮如新，「這娃娃就像主人一樣，一個總是浴血奮戰，守護著另一個……」

「妳那血蠱……不是因為我服下的麼？」名井南腦中的回憶如跑馬燈快速的旋轉著。

「因為……愛妳。」孫彩瑛伸手，讓兩個娃娃能合在一起，像現在的兩人一樣，能相互依偎。

無語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名井南累了，放下握著娃娃的手，倚在床頭，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孫彩瑛溫柔的扶起她的身子，調成睡姿輕輕放下，塞好被角，靜靜的退了出去。

門外，朴志效咬了根草桿子，手裡拿著另一根逗毛蟲，聽見房門聲響，才回過身，「結束了？」她吐掉草桿子。

孫彩瑛點點頭，「她睡了。」

朴志效走上前，深深一揖，「方才說話衝了些，給妳賠個不是。」

孫彩瑛連忙扶她起來，「朴小姐，快別如此，我也有不是的地方。」

朴志效順勢起身，「阿南她……肯定說我了吧？」

孫彩瑛聞言，笑道，「妳和她相處數千年，她是這樣的人嗎？」

「當然不是，」朴志效露出微笑，挽起孫彩瑛的手，「作為賠禮，我送妳回去吧？」

「朴小姐客氣了，南都是妳在照顧呢。」

朴志效挑挑眉毛，「這話……該和她師父說。」

「師父……」孫彩瑛一時沒意會過來，「啊，她師父住在天山是嗎？」

朴志效點頭表示讚許，「我們阿南果真不會看走眼啊……多好的一個苗子。」

「朴小姐快別誇了，這些事都是南跟我說的……」孫彩瑛低下頭，耳根子傳來陣陣燥熱。

「她願意說，也要妳願意聽。」朴志效說著，化成狐狸型態，原本灰黑色的雙眸也變成了一對淡藍，「上來吧。」

孫彩瑛依言跨上朴志效的背脊，霎時，腳邊風起，白狐一展神行術，身邊景色紛紛倒退，不多時，便到了孫家人煙稀少的後門。

「朴小姐，今天謝謝妳。」道別前，孫彩瑛再次表示謝意。

「別再這麼叫我了，多生疏啊。」朴志效嫌棄的甩甩頭，「既然是阿南的相好，叫我志效姊就行。」

「好的，志效姊。」孫彩瑛躬身一揖。

朴志效噴了口氣，似是在憋笑，一轉身，化成消失在天際的一道白光。

「啊，小姐妳回來了。」來後院搬柴的小翠，碰巧遇見剛回到家的孫彩瑛。

「嗯。」孫家大小姊應了一聲，「今天可有什麼要事嗎？」

小翠一邊挑著柴火，一邊說，「時節要入秋了，城外的幾畝農地已經有農家繳了作物，小姐記得把帳結清，還有老爺今天又上京了，說朝中有要事……」

孫彩瑛耳朵聽著，手上也拿了些乾柴，兩人的背影交疊，一前一後，消失在孫家大院中。

日暮西沉，北城與往日相同，在暗夜之中點起萬家燈火，各家也都吆喝著準備開飯，一片祥和之氣，在城中緩緩逸散開來。

和城中的氣氛不同，青山大宅中，一道白光飛起，朝西方直直飛去，此去，該要多久，才會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