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風

the decision she made

“是妳的柔弱，成就了我的堅強。”

***
“移情，是指當事人的情感轉移到諮商師身上而得以實現的過程。”

手術室外，朴志效坐在長椅上，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

相較之下，雖然經過一天的折騰，林娜璉仍是顯得十分精神。

“妳就不能靜靜待著嗎？”朴志效被晃的心生煩躁。

“我得繼續走，不然會睡著。”林娜璉無視好友的抗議，繼續在過道裡東搖西逛。

朴志效無奈的閉上眼睛，稍早那個體貼溫柔的林司機權當是美夢一場。

“老朴，”她突然坐到長椅上，“如果我現在說case close，是不是很不負責啊？”

“case closed？”朴志效歪歪頭，“妳說南？”

“嗯。”林娜璉點頭。

“為什麼要問我？妳才是專業的醫生不是嗎？”朴志效皺皺眉頭。

“有移情，就有反移情。”林娜璉雙手一攤。

“不要拿那些專有名詞呼嚨我。”

“說白話點，我已經不適合再為她治療了。”

朴志效頓了頓，開口，“可是那傢伙信任妳。”

“可是打開她心房的人，是妳。”林娜璉與她四目相對，“她對我的信任，是醫生與患者之間；對妳，才是無可替代的真情實意。”

“如果不是妳，”她續道，“她不會輕易將過去展現出來的。”

朴志效不知如何反駁，雖然幾個月以來和名井南關係確實好轉不少，但她總是把這種變化視作療程順利的一種表徵。

“妳就是直男嘛。”林娜璉說著，暗自鬆口氣，差一點……就說出來了。

朴志效沒有反駁，眼神還有些失落，“南要是知道，會傷心的吧？”

林娜璉搖搖頭，“名井是個心胸寬大的人。”

語音剛落，手術室的燈號熄滅，披著手術衣的醫生出現在門口，“家屬？”

“我們就是。”朴志效和林娜璉並肩上前。

“病人是因為腦部舊患，和劇烈的情緒波動才產生這樣的生理反應，經腦神經科醫師評估，建議進行腦部微創手術，另外，手術前不能再受相同程度的刺激，否則會有更嚴重的失憶風險。”醫生說道。

“這手術……一定要做嗎？”朴志效問道。

“是可以不用做……”醫生聽上去有些為難，“是可以選擇藥物治療，只是恢復週期長，大約三個月左右，這段時間可能還要請病患家屬多多留心。”

“手術風險呢？”林娜璉問。

“這大可不用擔心，這是我們清除腦內血塊時常用的手術，不需要開顱，風險低、恢復快、不會有後遺症，女生也不需要擔心剃頭影響外貌。”

“可以等她醒過來，再徵求本人同意嗎？”朴志效問道。

“當然可以。”醫生點點頭。

正說著，名井南的病床從手術室裡推出來。

林娜璉示意朴志效跟上去，自己繼續和急診醫師的對談。

***

“要去找娜璉啊？”

“嗯，預約了今天回診。”

“早點回來啊。”

“今天民宿就麻煩妳囉。”

“好的。”

不久前，她還那麼有活力……

朴志效用濕毛巾拭去她額角滲出的汗滴，雖然額溫較急救前稍退，卻仍是觸手滾燙。

她平時便不是陽光的形象，如今在病中更是令人心疼，有如佈滿裂痕的陶瓷，一觸便會碎裂成片。

“一路走來，辛苦了。”朴志效輕聲說道，“雖然不是很贊同妳的做法，但是獨自承受這些也不容易吧？”

名井南皺皺眉頭，抽了口氣。

朴志效噤聲，直到確認眼前人依然在沉睡之中，才鬆了口氣。

“人都還沒脫險呢，鬆什麼氣啊？”林娜璉推門進來。

“不然呢，憋死我自己嗎？”朴志效撇撇嘴，“妳又和醫生商量了什麼陰謀詭計啊？”

“商量怎麼把妳從窗戶扔下去。”林娜璉拉了另一張椅子坐下，“那傢伙畢竟只是個急診醫師，能幫助名井的地方不多，現在，就是等她醒來了。”

“喂，暴牙。”

“幹嘛？”林娜璉乖乖露出兩顆營養充足的門牙。

“謝謝妳。”朴志效微微頷首。

“什麼啊，這麼見外。”林娜璉擺擺手。

“至少，妳跟著南一起面對了她一直逃避的東西。”朴志效眼神少見的流露著溫柔婉約。

“要不是那該死的斷層掃描……”林娜璉嘆了口氣，“我現在早就回S市睡大覺了。”

“對喔，妳明天……”

“早上沒約，我睡幾小時再趕回去也來得及。”林娜璉爬上窗邊的沙發床，“只要妳不要整晚對著那位睡美人說情話。”

“我是那種人嗎……”

“剛剛先說我跟醫生有陰謀詭計的可是妳。”林娜璉笑道。

“唉，服了。”朴志效無奈地搖搖頭。

“不跟妳逼逼了，老娘是要幹大事的……”林娜璉伸了個懶腰，調好舒服的姿勢，只差閉著眼睛就能入夢。

“大暴牙。”

“嗯。”林娜璉不耐煩的應了聲。

“我出去走走，妳要睡就先睡吧。”

“喔，別回來了。”林娜璉說完連自己都笑出聲，“不是啦，自己注意安全啊。”

朴志效揮揮手表示知道，隨即走出病房。

很幸運，長廊的盡頭就是陽台，她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凌晨兩點多鐘，正是個了無睡意可以胡思亂想的時刻。

倚著憑欄，俯瞰整個K市中心，夜晚大部分的燈源都已關閉，只剩路燈和少數大樓不知名角落透出的燈光，零星的行人及車輛偶爾穿破濃烈的靜寂。

很難想像，這裡十年前發生過一件震驚全市的家暴案，而自己的戀人，就是案件的被害人。

以前她覺得即便自己一個人都能活的好好的，如今，即使身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她依然甘之如飴。

愛情，果然很神奇對吧？

下了整晚的大雨早已止歇，皎潔的月光透出雲層縫隙，灑在水窪的倒影中盈盈閃爍。

“如果我擁有什麼不能失去的，那就是妳。”

“我寧可捨去雙翼，為了那個需要守護的人。”

“為了妳，我願意。”

朴志效抬眼，散去的雲層之後，是滿佈天際的點點繁星。

如果妳也在身邊，該有多好呢？